新年大典时她已好得差不多,但柳乂害怕她痼疾未好利落,贸然去外间又再度病发,方才将她关在宅邸里多养了些时日。
即便着了龙袍,晋王依然是那副温和面孔。
从前他深入简出,很不爱见外人,现今竟还跟以前一样。
因为新帝没有妃嫔,又多病体弱,无意于此间事,宫室里空荡荡,比之太后掌权时要空寂太多。
陆卿婵牵着嘉宁公主的手,跟着她一起走向太极殿。
太极殿是一座旧殿,已经很多年不再起用,现今主要用于举办各类仪礼与大典。
前朝便有柩前即位的故例,不过今朝太过特殊,光是小皇帝都驾崩了两位,也就没了那么多的讲究。
嘉宁公主是由她父亲亲手册封的皇太女,不须追求虚的尊崇,在进行仪礼的时候流程更是简单许多。
而且她还尚不足十岁,纵然再聪慧,也承不住漫长且繁琐的礼仪流程。
更何况前朝打压储君,许多步骤都须储君亲力亲为,甚至从宫室到太极殿的漫长距离,为了体现孝道都需要储君亲自走过去。
陆卿婵也觉得这流程削减得很对,但她也没有料到,要陪在嘉宁公主身边的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好在她昨夜已经将仪礼进程看了个差不多。
“紧张吗?”陆卿婵轻声问道。
长阶蜿蜒而上,像是一层一层的中央洄流的渊水。
而长阶之上的太极殿更是处处透着森冷之气,檐角翘起,肖似蟠龙的爪牙。
它是权力的代名词,却也是无数血腥杀夺的最直接表征。
嘉宁公主的面孔满是稚气,声音却很是坚定:“原本是紧张的,现在不紧张了。”
她抬起眼眸看向陆卿婵,丹凤眼轻轻地眨了眨。
但略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细微惧意。
到底还是孩子。
陆卿婵微微失神,可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别害怕,公主。”
“这条路没有那么难。”她牵过了嘉宁公主的手,神情异常得柔和,“你会是很好的储君,也会是很好的帝王。”
雅乐奏响,恍若来自异世的歌谣。
陆卿婵送她走上长阶,声音也愈加轻柔:“你永远不是孤军奋战,无论遇到再困难的事,都会有无数人陪在你身边,都会有无数人甘愿为你赴汤蹈火。”
“你呢?”嘉宁公主问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陆卿婵轻笑了一下:“当然会的。”
“如果说我们是乔木的话,公主就是山林。”她缓声说道,“没有公主,也就没有我们了。”
嘉宁公主的神情微动,她拽了拽陆卿婵的衣袖:“你和使君成亲以后也会依然如此吗?”
嘉宁公主的面容稚嫩,却让陆卿婵禁不住地想起了长公主。
长公主总是忧虑她会沉沦内闱,每每听到她和赵崇的事便要气到七窍生烟,不知长公主若是知晓此情此景,会不会感到些许的满意。
“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陆卿婵轻声许下诺言,“除非公主不愿再做山林。”
她的笑容清婉,没有分毫的攻击性,柔美得像是笼了层轻纱。
嘉宁公主也笑了起来,临到大典开始的前一瞬,她倏然软声说道:“姐姐,待会儿使君可是要求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