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婵蹙着眉头,低声说道:“回去以后你要立字据。”
她小时候也喜欢这样,府邸的书阁里现在还藏着几分字据。
柳乂低笑一声,将她换了个姿势抱在腿上:“好。”
陆卿婵总算满意,但她却不肯由柳乂这样抱着,作势就要下去。
柳乂眼底清明,手却抚上了她的后腰,低声问道:“是还不舒服吗?”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忘记这件事?
陆卿婵的脸颊霎时染上薄红,她带着怒意说道:“早就好了。”
想起柳乂上次在车驾中撩起她的裙摆为她上药的事,她只觉得整个人就像被蒸熟的虾子般,即刻就要炸裂开来。
柳乂将她放下来,连声说道:“好,哥哥知道了。”
陆卿婵拨开他的手,轻轻地将车驾的帘子拉开一条缝隙。
脸颊还是滚烫的,被凉风吹了片刻才好转。
和谈的地方并不在军营,而是在不远处的一座行宫。
京畿附近的行宫很多,长公主现今所在的灵山便有着连片的宫殿,那地方的确很适合起事。
陆卿婵脑中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下马车时才收回心绪。
两拨人泾渭分明地站着,唯有中间的那人温雅谦和,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柳少臣一身青衣,落拓潇洒。
他的目光温和,声音也是温和的:“许久不见,陆少师。”
此情此景像极了去年五月时在宋国公府上的事,久别重逢的人相遇在不合时宜的时刻。
对着彼此既有怨怼,又有期许。
在那个满池莲花盛开的时节,没有人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陆卿婵的心中阵阵悸动,她的唇微动,轻声说道:“许久不见,老师。”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称谓来唤柳少臣。
柳少臣跟她不一样,她只是短暂地做了公主少师,因而才有了朝官的身份,去年的祸乱发生时她都远在洛阳了。
可柳少臣自始至终都是国之重臣。
抛开书法大家和名士的身份后,他是个再纯粹不过的臣子。
柳少臣许久都没有消息,陆卿婵还以为他选择了避世,现今她才想明白,柳少臣是去了泾阳,跟在太后和长公主的身边。
即便深知乱世里大家族总归做多种打算,让族中子弟投靠不同势力,以防万一。
陆卿婵还是不愿用恶意去揣测柳少臣。
他是不必为家族做任何牺牲的,毕竟在去年他就已经贵为御史中丞。
柳少臣是心中有道的。
陆卿婵在此刻如此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柳少臣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去做什么。
不是为了利益,不是为了声名。
柳少臣只是想拉一拉这个将要倾覆的国家,让它不那么凶猛地坠入悬崖,也好护一护这座巨型车驾里的人们。
他是教习她书法的老师,也是在无声中教习她为人的老师。
柳少臣已许久没被人唤过这个称谓,他微怔了片刻,浅笑着说道:“许久未见,还有在习字吗?”
“自然是有的。”陆卿婵轻声说道,“不过卿婵如今惫懒许多,实在对不起老师的教导。”
两人在殿前闲叙了一会儿,等到柳乂过来后方才一道向行宫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