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素律抬下手让崔无晦坐,没应。
她看崔无晦坐在位置上,轻轻抚摸珊瑚匣子。
默不作声,留下一阵时间,让崔无晦回忆,让情绪发酵……
“昨日朕和母亲说了很多话。”花素律说话声音十分轻,恰好能被崔无晦听到,但又轻得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像是在叹息,像是在忧愁:“不知道,母亲是否会怪朕坐到这个位置上。”
崔无晦立刻道:“皇上怎会如此想?”
崔无晦不知旁人心中是如何想的,当他知道花素律杀了先帝登基时的消息,激动兴奋到难以用语言形容。
因为先帝,他一双手、大哥一身骨头、姐姐的命全毁了!说他不恨,绝对是假的!
得知先帝死在亲生女手上,崔无晦那时有大仇得报快感,但一想到那孩子也是他的外甥女,便有被无边泥潭紧密包裹般的令人窒息的悲伤……
尽管他对花素律有些恐惧,但这不妨碍他感谢花素律为他平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
仅靠这一点,他认同花素律登位统治。
虽然大哥的想法,与他不相同……
“天下人如何看待朕的,需多说吗?如今朝上的人……呵。”花素律面上仍是淡漠,唇边似若有若无的自嘲笑意。
崔无晦急道:“他们都是外人!怎能与家人一般论?”
说完话,他意识到自己失仪,立刻歉道:“臣御前失礼,请皇上恕罪。皇上千万不要想仁善惠皇后会厌弃您。您是她的孩子,任何时候,她都不会抛弃您的。”
花素律淡然地晃晃手,说不清是在意还是不在意:“朕一向认为崔家是朕的母家,可如今朝事纷杂,崔家……”
花素律欲言又止:“罢。朕明白,大舅舅身为族长要为全族考虑。有什么事,朕也不想看崔家牵涉其中。”
她垂眼眸,顿了半晌:“朕不想母亲在天上看着为难。”
崔无晦听出花素律言语中有嫌崔家没有为她助力一事,但这事不是他可左右的。
有过当年进东厂的教训,崔无晦心中有巨大的阴影,不愿掺和到任何政事里。
“一家人同气连枝。”静默了一阵的花素律忽又低喃道:“若有一方出事,家人无法躲避。大舅舅谨慎是对的。”
崔无晦还是没说话……他听得出花素律是在暗示他,花素律身上有一半崔家的血,无论崔家为不为花素律做事,都与花素律脱不了关系。
缩在家里、明哲保身,没有用!
花素律不动声色地看眼崔无晦,没再继续说什么,简单寒暄两句后,叫来门口守着的国安,让他送崔无晦出去。
人一出门,花素律拎起裙子,如只兔子窜出去,几步大跳到窗子边偷看崔无晦和国安的背影……
她也不知道自己戏演的到不到位?
花素律捏着下巴噘嘴深思,想可能不是到不到位的问题,而是自己话说的可能有点过……有点图穷匕首见了。
“哎……”花素律站在窗前叹息一声。
寄托于国安能帮她把话搂回来,也希望崔无晦能看在血缘的份儿上,助她一臂之力。
许久之后等国安回来,花素律迫不及待地询问,然而国安对她摇了摇头。
花素律不禁失落……
但几日后,在东厂的奏报中,崔无晦开始主动与一些小世家来往。
虽然奏报中,只是普通的宴饮作乐,但花素律还是在其中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多日后,张家的事彻底尘埃落定,裁军的事也迎来了新进度。
武将方,江若谷与武利智倾向在花素律这一侧,文臣方面有张庭、惠文涛、孙平等人暗中协调。
在双方夹击下,镇关王一方的声音愈加弱势。
就在雍都附近几城的部分军队收到调令,赶赴往雍都郊外大营演武场相聚准备参加军演时,军队裁军改制的公文,接连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