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石去中书台取回调粮文书,国公府书房外铁鹰卫围守,书房内,长吏,参军,司马围在舆图前,商议粮草运送路线。
“中路军押送‘粮草’过洛水,往东绕行定陶、邹郡,转陆路北上新兴代郡。南大营点三千精兵,分批行军怀县,押送粮草过广济,北上石城。”
几人听了,不免吃惊,“世子怀疑济水桥的垮塌不是天灾?”
高邵综神情冷峻,踱步到了案桌前,“锡阳传回的消息,济水一带,有郭家军行军踪迹。”
几人听了,皆是惊怒。
郭家军驻守阳关,没有圣令不得随意离开驻地,眼下这般情况,郭家军在济水出没,济水桥的事,只怕当真与郭庆脱不了干系。
长吏张淼甩袖,“为了争抢军功,郭庆连毁桥的事都做得出,此人豺狼心性,便是有些将才,也不过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罢了。”
高邵综视线从几人身上掠过,“去安排罢。”
三人行礼退出书房,两刻钟后,做挑夫打扮的斥候秦路回书房禀报,“三位大人都是直接回府,但半刻钟后,赵大人院里飞出了信鸽,属下抄录了信件,把鸽子原样放回去了。”
赵石握拳,“赵大人果真投效了郭闫,幸亏主上提前布置了。”
高邵综展开密信看完,字条靠近灯火。
骤亮的火焰照得他神情明灭疏淡,“秦路你去一趟镇北将军府,告诉他照原定的计划押粮,另外夏秋雨多,注意无论是水运还是车马,都放两层蓑布。”
“你差遣几个人,暗地里抽检,有问题,及时报来府上。”
秦路应是,行礼退下了。
与调粮令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平津侯的回信,昨日碰到陆少夫人,主上吩咐送信,算算时间,平津侯应是看了信不久,便写了回信。
“写的什么?”
赵石拆开看了,“陆大人谢过国公府,躬问太老夫人身安,国公身安,问府上可有认识擅治癫病的医师,陆大人说妻子身边有一名婢女,患有癫疾,少夫人待其亲厚,请医无果,忧心挂念,故而冒昧相询。”
赵石说完信里的意思,忍不住称赞,“陆大人谦谦君子,与陆少夫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高邵综掀眸淡扫他一眼,“你见过?”
赵石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前几年主上在边疆,可能没听过祁阊公子的名声,祁阊公子美姿仪,诗书才学名满京城,哪怕成亲了,陆大人也是京城女子最想嫁的侯爵贵子。”
赵岩听了,在心里默默点头,他是见过平津侯的,哪怕当时还在牢狱里,一身见血的伤,平津侯也一身温泰的气度。
对比起来,主上文武兼修,性情却偏冷肃,寻常人轻易不敢靠近,而且言行克己,作为夫君是什么样子,大约是十分无趣刻板的,陆大人待妻子之好,京城里常传为美谈。
赵石又看了看信,才放到案桌上,“而且都说字如其人,陆大人字写得真好,看陆大人的字便知道了。”
高邵综取过壁架上长弓,“走罢,出城去平县。”
起身时,瞥见案桌上展开的纸张,字行笔下如沐春,流美从容,高韵而泰和,确有几分不俗。
高邵综淡声道,“差人去一趟雾隐山,请冯清涧老先生下山一趟。”
赵岩应是,冯清涧是冯清泉的师兄,两人同出一门,只不过医技有所偏重,冯清泉老大夫好治武伤,癫病应当是大师父更擅长一些。
冯清泉刚从太老夫人院子出来,远远看见侄孙子,啊了一声,立马从袖中捞出一瓶药,冲过去,“你把这个药给那个女子,老头我可不是什么欺世盗名的废物,可是一眼看出来她受了惊惧,不好睡眠,让她吃这个药,她那病看着没什么,长久了可是会害命。”
高邵综脚步微顿,波澜不惊,“叔祖说的是谁,晚辈不认识。”
那日来的那女子,没留门户地址,冯清泉想上门找都找不着,这几日想起那失望透顶好似他是个废物的眼神,就浑身虱子痒,笑话,他非得要回山里,把冯清涧那伪君子治癫病的手段学来不可,今天跟太老夫人说一声,就要走了。
听这侄孙子说不认识,跳脚道,“不认识你盯着人家看那么久,你的眼神并不——”
高邵综目光沉沉,“给赵岩。”
冯清泉把药瓶扔给大块头侍卫,风风火火走了。
高邵综脚步微缓,出府时,从家仆手里接过马鞭,吩咐赵石,“找人把赵舆那十三桩罪案案情散出去。”
赵石应是。
赵岩心里就明白了过来,那几日他正查郑记欠债的事,陆少夫人去看了刑斩他是知道的。
外人只当赵舆是盐运贪腐获罪,实则赵府被抄,幕后主使是内廷中常侍,缘由则是因为改绣的伏虎图,陆少夫人栽赃嫁祸赵氏,看了赵家人处刑,恐怕寝食难安。
廷尉宣斩,没有对外宣告赵舆犯下罪案的细节,实则赵舆可以说恶贯满盈,死了是为民除害,那些个受难的家人要是知道真相,对陆少夫人,也只有感激。
散消息这事也简单,匿信往说书先生桌子上一放,用不了两日,整个京城便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