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太大,一个省恐怕不够用,三个差不太多,东北广袤,从京师到辽阳要一千二百里,而辽阳到黑龙江要两千里地,这是李成梁用马蹄,丈量出的距离。从京师到广州府,也就四千里路而已。
“宁远侯所言有理,但这个事儿急不得,暂且把辽东农垦局的事儿办好再说。”朱翊钧肯定了李成梁的想法和建议,但没有马上去做,一点点做,终究是可以做完的。
“黎牙实是不是要第一个挨揍?”李成梁已经蠢蠢欲动了。
朱翊钧惊讶的问道:“黎牙实编的笑话,连辽东都听闻了吗?”
“陛下,辽东不是信息闭塞之地,邸报、杂报,还有一些话本,在辽东传播甚广。”侯于赵回答了陛下的问题,辽东又不是待在山沟沟里,自从万历十年驰道修到了吉林之后,辽东和京师的交通距离,比京师到四川还短。
驰道所及,就是大明可以王化的疆界。
“黎牙实就不用挨揍了,他总是能提供另外一个视角,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谏臣了。”朱翊钧考虑了下,还是不让黎牙实挨揍了。
大明因为快展,有些问题会被快展所掩盖,以至于朝廷现了问题,则寄希望于快展抹平这些问题。
僵化导致规则和约束的制定,往往跟不上展的度。
大明人才很多,聪明人更多,他们自然看得到问题,同样也能提出不错的建议,但是因为僵化和种种原因,在推行的时候,缺乏了足够的魄力和动力去执行。
差不多行了,这种基于中庸诞生的混天度日的思维,其实非常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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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友邦惊诧,就可以提供这种魄力和动力去执行。
比如大明开海,都知道朝廷穷的叮当响,开海能赚钱,但就是缺乏动力去做,而这个时候,泰西的大帆船来到了大明的港口,要求贸易,一脚踢在了大明这个天朝上国的最敏感的地方。
泰西的番邦小国都已经是日不落帝国了,而你这个天朝上国,还在土地里打滚,朝廷上下内外,都要思考一个问题,这是天朝上国该有的景象?
大明皇帝又不愿意装傻充愣,没有选择对大帆船到港视而不见,领先就是领先,闭上眼睛、捂上耳朵摇晃身体假装大明还是天朝上国这件事,朱翊钧干不出来。
比如,黎牙实整天说的大明在殖民过程中的高道德劣势,搞殖民,不能道德崇高,把蛮夷当成人那是天朝上国的傲慢,殷正茂也是吃了回旋镖,才开始改变,制定了种种政策,去保护基本盘的利益。
这都是黎牙实这种‘友邦惊诧’的积极意义。
医者不能自医,自己往往看不到自己身上的问题,即便是看到也因为固执和懒散,懒得去解决。
友邦惊诧这另外一个视角,就能精准的找到病灶,只要大明不改变,友邦惊诧,就能第二次精准的击中那个让大明上下全都恼羞成怒的地方。
有魄力、有动力,有决心,再加上张居正整肃吏治带来的高效朝廷,去执行一个政令,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态,就可以加改变。
友邦惊诧促鼎革,这就是朱翊钧允许黎牙实三番五次指斥乘舆的原因。
友邦惊诧,也能促进大明万历维新去改变,去维持自己天朝上国的地位,就像是费利佩宁愿给泰西诸国让利,也要维护自己日不落帝国霸主的地位一样。
天朝上国,这种领先于世界的叙事,也是大明的核心利益,神话破灭,大明亡国不远。
“哦,那就不揍他了。”李成梁略显失望的说道,万历维新这些大事,他李成梁不懂,他就知道要揍一些个摇唇鼓舌的贱儒,来给自己制造一点骂名。
这是切割,武夫和文人切割,武勋和文臣走得太近,陛下就该寝食难安了。
朱翊钧看向了侯于赵,眉头紧蹙的说道:“侯爱卿,朕昨日不是让你也挑几个万国美人吗?听冯大伴说你拒绝了。”
侯于赵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的说道:“回禀陛下,要不陛下赏臣点银子吧,这方外夷人,实在是有辱斯文了。”
李成梁一听这个,立刻就撇嘴说道:“老赵你不诚实,道貌岸然伪君子。”
陛下送的万国美人,那都是精心挑选过,既不是毛人,也没有体臭,侯于赵倒是多看了两眼,但最终还是拒绝了。
“在陛下面前,慎言。”侯于赵一看李成梁犯浑,赶紧提醒,然后俯说道:“陛下,臣这也不年轻了,实在是无福消受,家有悍妻,这要是收了,怕是家宅不宁。”
“哈哈,惧内!”李成梁这才知道侯于赵为什么多看了两眼却没选,家里有悍妻,那的确要不得。
朱翊钧听闻,笑着说道:“那行吧,冯大伴,取一百银来,对了,宁远侯府后,还有个三进出的院子空着,就赐给侯爱卿吧。”
“臣叩谢陛下皇恩。”侯于赵一愣,一百银已经不少了,关键是宁远侯府后面那个院子,可是有钱都不见得能买得到的地段。
宁远侯府和奉国公府紧邻,距离通和宫不远,这可是京师里最值钱的地段了。
“酬爱卿辽东垦荒之功,理所应当。”朱翊钧十分郑重的说道:“爱卿履任浙江还田,以户部尚书兼领,万事小心,事毕还朝。”
明赏如日月昭临,使忠良得显其荣;严罚若雷霆震怒,令奸佞难逃其咎;
信赏罚寰宇澄净,历代圣君治国,必先正赏罚之法度,而后可图天下之大治。
帝王失赏罚之衡,乃祸乱滋生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