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倍的杠杆?”朱翊钧一愣,惊讶的问道。
冯保将奏疏里的几个人名,挨个点了过去说道:“最多的这位,在燕兴楼交易行投了近十万银,他本金只有七千银,剩下的全都是把妻儿老小祖产家宅抵给了钱庄,融来的钱。”
“陛下,十几倍的杠杆啊,这燕兴楼那些个有价票证,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只能从神仙楼跳下去了。”
“王御史不割他,也有的是人割他。”
“但凡是上杠杆,低于13o%的,王御史都不会动手,王御史也是为国朝办事,这些人甚至都不是投机客了,是彻头彻尾的赌徒了。”
冯保还准备了账本,将这十七个人的账目挨个摆了出来,这里面杠杆是个黑话,意思很明确,其实就是负债率。
借钱跑到燕兴楼购买有价证券,而且还借这么多,王谦不收,也有人收,若是赌徒赚得到钱,大明怕是立刻遍地赌徒了。
王谦真的不是故意消费皇帝的名声,而是为了燕兴楼交易楼能走下去。
“这账本哪来的?”朱翊钧有点好奇的问道:“这谁借了多钱,王谦是怎么知道的?还把人给定点拉爆了?”
冯保解释道:“钱庄给王谦的,陛下,在京师放钱的,大部分都是晋商,王大公子要,没人敢不给。”
“尤其是一些借很多钱跑到燕兴楼投机的,都会标红,连夜送到王次辅府上。”
“而且这些账,也不是王御史一个人有,一些门槛极高的私人交易会,他们也有,只不过没有王御史知道的快。”
连夜送帐,是王谦从亲爹王崇古、皇帝朱翊钧身上学到的,兵贵神,越快优势越大。
一鱼两吃,钱庄这头都是六折七折抵押,收不回来的钱,就会把这些抵押到钱庄的祖产祖宅收走;
而燕兴楼那头,王谦把这些人拉爆,榨的银子,全都用于在收储黄金上了。
拉爆,就是这些人连当月的利息都无法支付,把能借的都借了,只能选择走上不归路。
这是赌徒,连投机客都不是,投机客不会搞这么高的杠杆。
王谦在用自己的冷血无情,来阻止规训投资者们,不要拉那么高的杠杆,13o%,就是安全线,再多点,那市场会展示出它的冷酷。
王谦不动手,大把大把的人等着动手,钱庄的帐,又不是王谦一个人能拿到手。
“朕错怪你了,一会儿去拿点药,敷一敷,看磕的那个包,你的演技呢?”朱翊钧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略有些歉意的说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罪该万死,把事情说清楚,朕不是那么喜怒无常。”
“臣有罪。”冯保又是一个机灵,让皇帝开口认错,还让皇帝解释自己不是那么喜怒无常,这是臣子天大的罪过。
“又来,去去去,敷药去。”朱翊钧略显无奈,摆了摆手,让冯保去敷一敷。
冯保再俯:“臣遵旨。”
张宏目睹了全程,他觉得冯保是演的,把冯保送出御书房后,笑着说道:“冯大伴,真的是好演技。”
冯保没好气的说道:“演个屁,你替我顶两天班好了!你试试!”
“陛下这两天为了白银完全依赖外方流入,受制于人的事,心头憋着火,你近前伺候,你看看你磕不磕!保管你磕的比我还响!”
“陛下脾气算是好的了,陛下心里有火,也是给自己置气,没有迁怒于咱们这些做奴婢臣子的,也没有照着路过的狗给两巴掌。”
张宏想起了什么,也是打了个哆嗦,他这才知道冯保真的不是装的。
陛下是真的心里有火,而且这股邪火很大,虽然不至于迁怒于人,但确实有点可怕了。
冯保、张宏、李佑恭等大珰太监,说得好听是臣子,其实就是天子家奴。
时间久了,他们自己都习惯了,陛下把他们当人看,他们也逐渐把自己当个人看了,可是在天生贵人眼里,奴婢真的是人吗?
脾气不好的主儿,冯保和张宏都亲眼见过,而且不止见过一个两个,宫里的公主们、皇子们、宫里得宠的妃嫔们,还有皇帝,这些都是主子。
这种不把人当人的宫内氛围,造成了宦官的心理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