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从来就不知道客气俩字怎么写,否则的话,她当年就不会刚来到天界不到半天就打上月老殿,还给人家来了个平地拆迁的,在得到了谢爱莲的允许后,立刻单刀直入道:
“谢君其实真的不必为学问之事过于担忧,摄政太后是真的十分赏识你,才想见一见你本人,与政斗和谢家等种种因素都没有半点关系。”
说实在的,在秦姝开口之前,谢爱莲万万没想到她一上来就和自己说这些;毕竟她已经把秦姝给定在了“前来寻求帮助”的求助者的位置上,甚至都已经在谋划一个能让她在京城合理落脚的方式了:
是把她认作我的养女好呢,还是让她做个“莫须有”的恩人遗孤好呢?不行不行,后者的话毕竟是外人,如果把她带到谢家,就容易受人轻视,有违我想要帮助她的初心。
或者说,反正造假都造了,不如造得更过分一点,就说“我十几年前就已经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把她直接记在我名下也不是不行……双胞胎不像怎么了?双胞胎不像不是很正常吗,你看她们都姓秦,这分明是她们是亲姐妹的如山铁证啊!
——然后秦姝一开口,就把车厢里的氛围,从“身份安排”的宅斗剧本,变成了更加凶恶、却也更加高远的“争权夺利”,真是字里行间都充满着想要往更高处走的卷王的气息。
她迎着谢爱莲震惊又疑惑的眼神,毫不吝惜情报地为她解释道:“因为数月前,谢君送往京城的信鸽,被太后无意间拦下了。”
“太后读了谢君的信后,派人多方打听,得知了谢君精通算数的本领。正好眼下国库里的账已经乱到没法看了,眼下太后十分需要这样一位手段强硬又精通算数的心腹去担任要职,拨乱反正。”
秦姝又看了一眼堆在车厢内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籍,多半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正常科举应试书,心知谢爱莲果然险些走了岔路,便继续道:
“所以谢君完全可以不必太在意这些东西,只要把算数的本领重新拾起来就好了。当朝科举分‘明算’、‘进士’两科,如果谢君去考明算科的话,定能轻松夺得鳌头,让太后能名正言顺地把整理国库的重任慢慢交给你。”①
“而且太后近些年来始终在为朝堂上,墨守成规的儒家言过多一事而苦恼,谢君如果真要把这些东西带了去,才是坏事呢。”
谢爱莲眼下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秦姝这已经不是不藏私的地步了,她说出来的这些东西,字字句句都是本不该外传的皇家秘闻,这简直就是在冒着掉脑袋和暴露身份的风险,掏心掏肺地跟她说大实话啊!
如果说在这番谈话之前,谢爱莲一直把秦姝当成个需要照顾和保护的柔弱女郎;那么这番话过后,秦姝的形象就在她的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了一位消息灵通、心怀天下、大仁大德、毫不藏私的……
柔弱女郎。
——由此可见,哪怕你一个人都能顶得上一个拆迁办了,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直接和间接送进地狱里的恶鬼们加起来少说也有千万,整个人裸身高不算鞋底都有将近一米八,能抡着两根金属的旗杆子把穷山恶水里那些拐卖妇女的家伙全都敲成脑震荡送进监狱,但在你极具责任感的妈眼里,你还是得该穿秋裤穿秋裤,该吃饭吃饭,需要人监督你早睡早起多多运动,需要钱就跟家里说,千万别自己硬扛着。
——什么,有人说我女儿手段太偏激了?那是你自己太菜鸡了吧!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我的女儿分明是个这么柔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伤得到你?!
而更巧的是,秦姝马上就能体会到这种姗姗来迟的母爱了。
她见谢爱莲沉默不语,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呢,便郑重补充道:“此事攸关谢君前途,还请谢君莫要犹豫,速速将明算科重拾起来才是。我愿意用性命担保,我说的都是真话——”
她还没说完这句话,就被吓得花容失色的谢爱莲一把捂住了嘴,惊慌道:
“可不敢这么说啊,秦君!”
这个动作太生猛太迅捷了,当场就把武德充沛的秦姝都给捂得没能说出话来,颇有种秦姝上辈子在面对男生们“她考试分这么高,肯定是作弊了”的污蔑的时候,怒极之下发誓“我要是作弊了,就让我死无全尸”的时候,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班主任突然捂住了她的嘴那样。
当时那位头发花白、衣边都磨出了细毛的女老师带着不赞成的神色摇摇头,对秦姝说“小孩子不要这么说,不吉利”,然后调取了监控,在得到真相后,把这些造谣的男生挨个打了二十手板后派去外面罚站,同时在档案里记过一次,再有两次,哪怕在九年义务教育期间,这帮在学习上没什么天分、却特别擅长造谣的家伙,就要被强制退学了。
彼时彼刻,恰如眼下。多么奇怪啊,明明隔着千百年的时光,甚至隔着人类和神灵的界限,但因为有着“女性”的这一共同点,因此曾经出现在秦姝所在的那个现实世界的光辉,便要在此时,再度闪耀在千年前的异界中了。
谢爱莲细细看了看秦姝的神色,在确认秦姝接下来不会继续说这种令人害怕的誓言后,才松了口气,将手从秦姝的嘴上挪开,感激道:
“我哪里有不信你的道理呢?你愿意冒着风险来给我通风报信,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好姑娘,你带来的这个消息,可真是及时雨,如果没有你带来的这个消息,我肯定会钻牛角尖,认为陛下打算选拔一波普通的女官。”
“若我就这样完全疏忽了算数的本领,带着陛下完全不想看的这些陈腔滥调进京后,肯定会惹得陛下发怒,认为我不过是个没什么本领的沽名钓誉之辈,然后将我赶出京城,等到时候,我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灵感”这种事,往往会发生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中,而只有最细心、最聪明的人,才能捕捉到这一点转瞬即逝的微末灵光——
就好比谢爱莲。
在脱口而出这番话后,她的脑海中立刻就成型了一个计划,一个在她看来一石三鸟、在秦姝的设计下步步筹谋“水到渠成”的计划:
哎,等等,既然这样的话,我为什么不给秦君一个“西席”的身份,让她跟着我和阿玉进京去呢?
这样一来,我既能保护她的安全,让她能够藏身在离皇宫最近的谢家,借助龙气隐藏自身;同时“西席”的这个身份,可比什么养女比什么救命恩人之女都要高一层,因为谢家从来都尊重饱学之士,以“西席”的身份入府,肯定能够得到大家的尊重。
除此之外,因为秦君是从天上来的神仙人物,所以她没准还真的可以当我的老师,教我一些天界的算数的法子;要是她不擅长算数,不能教我,那家里不是还有个阿玉嘛,无非就是将教学内容从“明算”变成“人情往来”,教教阿玉等回去后怎么和同僚相处也好……这可太妙了,我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说真的,幸好谢爱莲不是三十三重天上的人,对秦姝的名声一无所知,否则的话,她肯定说不出“让秦君教我女儿人情往来”这句话,连想都不敢多想:
众所周知,秦君的人情往来一共只有两件事,抓捕坏人和上门算账。
不管和她有哪种往来,看样子都不会很乐观啊!!!
对秦姝“凶名在外”的状态一无所知的谢爱莲,越想越觉得自己帮柔弱无助、身受重伤、急需藏身和休养的秦姝找到了个好去处,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秦君愿不愿意以西席的身份入我谢家暂住?只要秦君在谢家扎下根来,便绝对安全了,便是陛下来抄家,以谢家的人脉和面子,也能缓和片刻。”
“人间的尊驾都挡得,天上的追兵怎么就挡不得?我虽是谢家旁支的女儿,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名门千金,但即便如此,我在谢家里,还是有个自己的小院子的。”
“若秦君不嫌委屈,在这小院子里待到明年开考,我若在明算科中一举夺魁,就能搬出来立女户,自己住,到时候再选个独门独栋的深进院子,开个后门和地窖,设奇门八卦阻拦,到时候便是追兵来了,也得在这儿晕头转向好一会!”
她说完这番话后,想了想,又赶忙补充道:“-->>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