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具盔甲开始活动起来,其中传出的气息却是十分诡异。眼前那占据了盔甲的‘人’行动僵硬,就仿佛里面藏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能够自如行走的尸体。楚秋倒是没有对那具盔甲多过关注,伸手拔起伏魔刀,对杨垂皇道:“此地交给你。”说罢,便是沿着向上的洞窟闪身掠去。惊起一阵呼啸的狂风!“哎?”杨垂皇瞬间垮起脸来,满是怨气。魏求仙那老东西倒是挑个轻省的活儿,眼前这诡异的万里军,显然不是随便就能对付的。想起自己这一路上包揽了脏活累活,杨垂皇深吸口气,手指轻轻一弹,道:“让开。”那身着全甲的军士却是缓缓从腰间拔出佩刀。雪亮的刀光在杨垂皇眼前一闪。下一秒。轰如雷霆的巨响便是在原地炸开!刀锋卷起千层气浪,势如破竹地撕开了杨垂皇身前的真气,但还未等完全斩落,便被杨垂皇弹指击中侧面,发出‘铛’的一声脆响!长刀当场断裂,飞旋的半截刀身直接没入远处墙壁,道道裂纹蔓延开来,瞬间塌陷,变成一个大洞。杨垂皇的手掌穿过刀风,一掌盖在了他的胸口之上,轻轻触碰过后便飘身退离数十丈。而那军士立刻低下头,发现胸甲表面被烙上一个‘杀’字。他急忙抬起双手,略显笨拙地想要撕开胸甲。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完全由天地之力组成的字符逐渐钻进甲胄,将那副黑甲都烧成了赤红色,流淌出发光的铁水,沿甲胄一路滴落,旋即‘轰’的爆开,彻底将其吞没!杨垂皇面无表情,直到气浪停歇,再看那只剩几块残骸的深坑当中,一块大约半人高的深紫色不明物体还在蠕动着。看起来有点像是泥浆聚成形体,但又近乎透明。内部有着完整的发光脉络,以及一颗长满肉芽的心脏正在缓慢跳动。“妖物……”杨垂皇沉吟一声,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发光的脉络,“气脉?”当他意识到眼前究竟是何物时,原本对楚秋的埋怨顿时就抛到脑后,几乎控制不住杀意升腾,手握印诀,凌空勾勒出一个‘斩’字!那深紫色的软体被斩成数段,长着肉芽的心脏垂直落下,滚动两圈后,竟然直奔杨垂皇扑了过来!杨垂皇手掌一转,半空浮现出‘缠’字,天地之力化成薄薄一层细网,裹住那颗心脏。但见上面的肉芽延伸出一截,几乎快要触碰到自己的眉心,杨垂皇眯了眯眼,摊开右手,烙印在掌心的‘藏’字绽放浩光,一根金色长棍被他提在手里,抡起暴烈劲风!“滚!”金棍表面的字痕散发出耀眼光芒,当头一照,那些肉芽便好似见了天敌,当场如雪般消融干净!两棍下去,那盔甲本身都已被砸得变形,比起先前被楚秋震碎那时更显出几分凄惨。不过真正让它感到痛苦的,还是那根长棍表面的字痕所散发出的光芒。硬扛数击之后,盔甲如同喝醉酒一般摇晃着后退,脱落的肉芽落地便已干枯死去。它勉强稳住身体,用怪异无比的语调说道:“大妖……之器……岐龙山……铸兵之法……”杨垂皇单手舞动长棍,‘呼’地一声落下棍头,淡淡道:“你知道的还不少,凶海十王,你是哪一个?”盔甲却不再开口,迈动有些扭曲的步伐,逐渐由慢到快,直朝杨垂皇冲来!杨垂皇也不与它废话,反手一棍砸中盔甲,几乎将它砸进地面。棍上浮雕字痕再度绽放出耀眼光芒。宛如一座大山压在那近乎完全破碎的铠甲之上。深藏在其中的深紫色泥浆连忙向心脏中收缩,似乎根本不敢与长棍上那些浮雕字痕散发出的光芒有任何接触。一旦被沾染上身,都会发出‘滋啦’一声,当场消融大半。见到这种情景,杨垂皇也看穿了这东西的根底,略有几分不屑地说道:“杨某还当是凶海十王之一,没想到竟是这种不堪用的小角色。”他一棍穿进了那深紫色泥浆当中,将内部的心脏挑起,抡圆了手臂!轰的一声!当场把那颗心脏抽爆!滚烫的热流沿着洞窟内游走,就连上方的脊骨都随之摇晃起来,仿佛有些承受不住的迹象。杨垂皇抬起目光看了一眼,旋即飞身跃起,一棒打在了脊骨中间的连节之处!“化龙化龙,你连龙脉是什么东西都没弄清楚,化个什么龙!?”棍势如同山崩一般,抽断了整条脊骨。一节节巨大的骨块轰然坠下,很快就填满了洞窟内的所有落脚之处。杨垂皇手臂一摆,金光照耀整座洞窟,一个个‘杀’字浮现出来,简直就是将这洞窟之中犁翻一遍。震耳欲聋的巨响逐渐止歇,直到杨垂皇确认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略有几分诡异的气息,这才不放心地又叩住指诀。,!“莫要怪杨某心狠手辣,你们凶海会今日敢来这边闹事,我若不将你们挫骨扬灰,到时遭罪的,可就是我了。”他将一道‘禁’字印在近乎坍塌的洞窟上方。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中,纵身向夜空飞去。……“陛下,从今往后,你们大胤的天下,怕是要彻底乱了。”魏求仙带着谢望向皇城外飞去,表情却是有些揶揄道:“或许你就是近两百年来,第二个亡国之君。”上一个亡国之君,自然就是大玄的最后一任皇帝。不过即使听到魏求仙这么嘲讽自己,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谢望仍旧是‘一身正气’,颇有几分死不悔改的味道:“这天下乱不乱,你说不了算,朕说了也不算!只有百姓说了算!”魏求仙的揶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你到底是真蠢还是装蠢?老夫都快被你搞糊涂了。”谢望斜眼看向魏求仙,就算被扑面而来的劲风吹得眼睛通红,很快蓄满泪水,也强撑着姿态道:“朕只求无愧于心!”“也好,身为皇帝,活成像你这般痴傻,未必不是件幸事。”魏求仙懒得再管谢望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对他来说,只要谢望不死,此事就还有些转机。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谢应的一声怒吼,“魏求仙!把这孽障放下!”一听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魏求仙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这蠢货莫要聒噪,老夫若不把他带走,日首绝对会要了他的命。”谢应咬紧牙关,身后骤然涌现出旋转的天地激流,推动着他加快了速度。彼此的距离不断拉近,然而魏求仙的眼神却是一沉,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庞大的气息。就连谢应也同样有所察觉,忍不住回头看去。一种十分不安的预感在他心头浮现,竟像是忘记了大胤皇帝还在魏求仙手上。“会是日首么……”他一时有些拿捏不准。此时此刻,京城内出现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无外乎只有两种可能。日首的真身,或许就藏在大胤皇城的某一处,等待时机成熟,一举完成化龙。亦或者,与日首联手的势力,按捺不住出手了。对于后者,谢应心中早有猜测。日首胆敢算计大胤的气数,绝不可能是仅凭自己一个人。起初,谢应怀疑这个人很可能会是邪惑。现在看来,除了邪惑以外,日首还有另外的帮手。“夜主!”这时,杨垂皇御空而至,来到楚秋身边,语气有些凝重地提醒道:“化龙之地崩塌,日首要动手了。”楚秋在高空俯瞰着整个京城,道:“他现在才要动手,你就不觉得有些奇怪么?”杨垂皇的表情微动,略显不自然地说道:“杨某哪能猜日首的想法?”“不管他到底为什么现在才决定出手,背后一定有人在帮他。”楚秋却是没有理会杨垂皇的话,自顾自地的说道:“他为何会跟邪惑合作?邪惑又为何会在将死之时把希望寄托在日首身上?”他转过头,看向了杨垂皇,“你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直到这时,杨垂皇终于露出一丝无奈,“夜主想说什么,还是直言吧。”楚秋笑了一声,“你们这些老家伙总喜欢藏着掖着,仿佛在保守什么天大的秘密。涉及到大玄,岐龙山,这些众所周知的隐秘也就罢了,现在就连万灵海外的事都要藏着不说……”他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杨垂皇,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么?”“夜主说的没错,此事的确是杨某考虑不周,错估了日首与凶海会的勾结之深……”杨垂皇没有继续辩解,缓缓说道:“邪惑与日首之间的联系,就在于凶海会。从那块凶海令就可以看得出来,其实不是日首有求于邪惑,而是邪惑有求于日首。”“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日首身上,是因为日首与凶海会有相当密切的联系。”直到他说完这句话,楚秋才收起了那一丝杀意,道:“凶海十王,是什么来头?”这一次杨垂皇自然没有继续隐瞒,“凶海会在这些年间渗透了海外诸国,吞并了不少的势力。这凶海十王,就是凶海会的十位首领。”“其中有武夫,亦有妖蛮,甚至还有如邪惑那样的海外之民。”“方才在那洞窟之中,留在脊骨上的很可能就是十王之一的手段。”“凶海十王,名头倒是不小。”楚秋不置可否道:“听你的意思,海外之民也能与妖蛮并列为异族?”杨垂皇苦笑道:“此事,杨某可不敢妄下定论,但,夜主亲自对付过邪惑,难道没有发现他与我们有何不同么?”提起这件事,楚秋想起了乾一心心念念的‘天苦之眸’。邪惑的眼睛,对于大玄遗民而言,都是相当有价值的宝物。可见这所谓的天苦一族,确实有些特异在身。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而且,同为海外之民的孔愚竟能驾驭大妖遗骨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一种匪夷所思的能力。“当然,像邪惑这样的海外之民也属少数。天苦一族如今更是只剩下邪惑一人,他死以后,这一族就算是彻底灭了。”“说正事。”楚秋打断了杨垂皇,朝皇城看了过去:“这也是十王的手段?”杨垂皇摇了摇头,“凶海十王也许与日首建立了合作关系,但他们最多就是提供一些帮助,应该不会亲自出手。”“毕竟,如今天地异变,万灵海那边也不安稳。如果十王亲自出手,海外局势定要反复。”楚秋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对凶海会很了解么。”杨垂皇的脸皮够厚,镇定自若道:“毕竟杨某早年也曾被大离武夫追杀,被逼无奈,只能去海外避一避风头。不过现在海外诸国的局势,显然与我时所见的完全不同了。”他眼含深意,说道:“林听白引发这场天地异变,就是给世间一次换血的机会。无论妖蛮大泽,海外诸国,还是这三座天下,只要抓得住机会,都可能一举翻身。如今日首所做的,也正是乘势而起,借此机会霸占大胤气数,化自身为龙脉的好处暂且不提,可坏处无非就是抛却人身,对于一个接近油尽灯枯的劳武夫来说,这点坏处恰恰不是问题。”对此,楚秋心领神会,但也笑着说道:“你这家伙见过林听白?”杨垂皇讪笑一声,急忙撇清干系:“林听白早就藏了起来,杨某哪里见得到他?”这种事情,不管他是否做过,都是必须要否认的。毕竟眼前这位大离夜主与林听白有仇,巴不得找他的晦气,一旦被怀疑与林听白有关,杨垂皇知道自己绝对是要倒霉的。但杨垂皇话锋一转,轻声说道:“不过今日之局,也确实与林听白扶持蛮人立国有关。天地异变给妖蛮带去了数不清的好处,但对于我们而言,也并非全都是坏处。”“比如呢?”“比如……”杨垂皇顿了顿,“大胤若是有了龙脉,大离自然也能效仿。”楚秋闻言,淡淡说道:“你方才说,日首化龙,唯一的坏处就是他抛却人身。但你并未提起,这龙脉对大胤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杨垂皇沉默了一瞬,接着就道:“龙脉借气数而生,哪怕养出一条孽龙,对于大胤而言,都是好处多过于坏处。”说到这里,他看向楚秋,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仅仅只是对于大胤而言。”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对‘大胤’而言是好处,却不代表对于大胤人有何益处。这就是要做出取舍了。“你认为大离应该效仿?”楚秋又问道。但这一次,杨垂皇的回答很果断:“大离可以效仿,但绝不是应该效仿。”“大离的情况,毕竟与大胤不同。”“除非夜主生出日首这般的野心,否则,大离根本无需利用龙脉来苟延残喘。”楚秋听罢,也不复再言,看向那气息传来的方向,说道:“走吧,会一会这位日首。”杨垂皇不由一怔,哭笑不得道:“我就不参与了吧……”可惜,楚秋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身形一动,便已朝那边飞了过去。见此一幕,杨垂皇来不及犹豫,也只能握住那根金色长棍,急忙跟上楚秋,说道:“夜主要不再考虑考虑?魏求仙已经把大胤皇帝救了下来,我们未必一定要与日首拼个你死我活。”“谁说要与日首拼个你死我活?”楚秋头也不回道:“就算要与日首拼命,那也是由你来。”“我?”杨垂皇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心说这里怎么又有自己的事了?“你特意跑来大胤这一趟,难道真的是为了劝我不要牵涉其中?”楚秋道:“你这家伙无利不起早,但凡哪里有些风吹草动,你都要赶过去凑个热闹。在皇城那次,你伪装成正神道天尊,与林听白联手,他应该就对你说过龙脉的好处吧。”杨垂皇勉强笑道:“大离国师那是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就算龙脉真的有什么好处,他自己就给独吞了,哪里能轮得到杨某分润?更何况,伪装成天尊那一次,真正得到好处的人应该是夜主才对。”“如今大离南方尽在监察司的掌握之中,就连牧族那位宁王也对夜主言听计从,前有武盟,后有镇南军,俨然成了国中之国。夜主现在倒把这好处算在了杨某头上,不合适吧?”“那这根棍子呢?”楚秋冷笑道:“我看你用得很顺手啊。”杨垂皇顿时警惕起来,“这可是杨某用人情跟夜主换来的好处,这么,夜主现在想反悔了?”楚秋摇了摇头,淡淡道:“我跟你们这些老家伙不同,应下的事,自然没有反悔的道理。”杨垂皇这才松了口气。他确实担心楚秋在此刻翻脸,把这根金色长棍抢回去。,!要知道,为了让这根棍子保持在现在的状态,他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否则这东西恢复成原先那种裹着石皮的模样,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作用了。实打实费了一番心血,杨垂皇哪里愿意把东西再还回去?况且,楚秋如果真的动手来抢,他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当二人再次赶到皇城深处时,杨垂皇看向那处坍塌的地面,主动道:“化龙之地已被我摧毁,但也不排除,日首故意拿凶海十王的手段,配合大胤皇帝来做诱饵,就是为了迷惑我们,给他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进行转化。”说话之时,他展开天地观,果不其然,就看到四面八方的天地之力正在以十分夸张的速度朝着此地聚拢。仅仅片刻过去,这股天地之力就已经达到了肉眼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程度。杨垂皇将那根金色长棍顿在地上,表情愈发凝重,说道:“看来今日确实免不了一场恶战了。”“不以入微法撬动如此庞大的天地之力,日首的实力恐怕远超世人想象。”“远超,是能超出多少?”楚秋缓缓地说道:“二品杳冥?”杨垂皇的‘气势’瞬间一泄,无奈道:“想入二品,哪有那般简单?日首若是二品杳冥,根本不必折腾这一通,只要他一声令下,不知有多少武夫愿意成为他化龙的垫脚石。”二品杳冥境消失多年,甚至一度被怀疑是否存在。杨垂皇只当楚秋斩了邪惑,对于二品杳冥境有些错误的认识,不由多说了两句:“二品杳冥不同于三品,与这片天地相连的程度越高,实力自然也就越是可怕。此地汇聚的天地之力虽然惊人,但比起二品,还是存在不小的差距。”“知道了。”楚秋言简意赅地说完,体内真气逆转,在他身周,如同出现了一个无底洞,飞速吞噬着前方汇聚的天地之力。杨垂皇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楚秋以‘三品肉身’强夺天地气机,虽然心中早有推测,此时得见仍是感到有些惊奇。忍不住向旁边跨了一步,稍稍拉开与楚秋的距离,道:“夜主这般肆无忌惮地掠夺天地,对自身难道没有任何负担?”这世上不可能有全无破绽的境界,哪怕是传闻当中跳出上三品这条路的肉身入境,在浩瀚无穷的天地气机面前,亦如沙砾般渺小。更何况,楚秋现如今的气息盈满,几乎成为负担,再这么毫无顾忌地吞噬天地气机,只恐酿成大祸。不过楚秋并没有停下动作,突然道:“你说得没错,这次确实要闹出天大的动静来了。”“什么?”杨垂皇的反应慢了一拍。他毕竟是‘正统’三品无量,论感识敏锐,自然比楚秋弱了不止一筹。“这皇城里,藏着个不小的玩意儿。”就在楚秋话音刚落的同时,杨垂皇也听到了那古怪的颤动。他的目光瞬间看向前方坍塌的‘化龙洞窟’!轰!一抹灰影直冲天穹,恐怖的震荡回扫周遭,整个皇城静止了一瞬,下一秒,就被这惊天动地的震荡吞入其中。一座座高大宫墙向下沉没,无数琼楼宫宇被震成齑粉,卷起的浓烟宛如一条土灰色的长尾,与那不见边界的灰影同时升空!杨垂皇举起手掌挡在眼前,望着那道升天的巨大阴影,喃喃道:“龙骨?”:()长生:从红尘独行,到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