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场厮杀后,柳永龄与解骁几乎是各自负伤,拼了命地逃出后山禁地。但看到天罡府内到处都是万里军的身影,柳永龄语气一沉,“逃不出去了!”披头散发的解骁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一幕丝毫不感到意外,淡淡言道:“万里军的动作虽然急了些,但他们一旦出手就不会留有余地,既知有你坐镇,必是做好了万全准备。”听得这话,柳永龄的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咬牙道:“如果老夫那几位师兄弟还在……何至于此!”天罡府除他之外,还有四人闭了死关。若是他们还在的话,万里军如何敢以这种方式冲进府内?可惜,柳永龄也很清楚,若是自己那几位师兄弟的失踪,背后真有日首推动,那今日之局,就是早已注定。万里军不是今天才开始打天罡府的主意。就如同解骁那句风凉话一样,他们敢来动手,就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不还是束手就擒吧。”这时,解骁突然在一旁劝道:“万里军至今都没有下死手,反倒被你斩了不少人,可见他们只为困住你我二人,并不是领命灭门而来。”“与其死斗下去,不如束手就擒,听听他们到底有何打算。”“你劝老夫降了?”柳永龄怒目而视道:“方才的天地波澜,你难道没有感受到?妙音寺的两个老和尚都死了,谁知是不是他们下的手!?”说话之间。柳永龄挥起一剑,无数道剑光飞纵,当场将前方拦路的万里军掀飞出去。尽管有军阵护体,但对上三品武夫仍然不可能做到完全压制。纵使万里军的军阵更为强大,可就算合千人之力于一身,也做不到立刻就能与三品交手。最多就是形成天罗地网般的压制,阻止三品武夫御空而去,一点一点消磨他们的气力。可三品无量境,又怎是如此轻易就能被耗尽的?至少眼下来看,柳永龄尚有一战之力,远远没到被逼入绝境的程度。身上的那点伤势,这会儿也几乎复原如初,久战下去,说不定还能将此地的万里军完全杀光。发现柳永龄越打越凶,根本没有半点疲态,解骁不由面露无奈之意:“妙音寺的那两人,应当不是死在万里军手上。”“你怎么知道?”柳永龄转过头来,冷声道:“一次死了两个三品,恰好又在万里军动手的节骨眼?难道你还想让邪惑背锅不成?那老疯子现在只怕早就被杀了!”不过,说完这句话以后,柳永龄察觉到解骁的表情有异。再加上这一路以来,解骁始终不愿与万里军爆发冲突,宁可自己受些轻伤,也要避战让行,种种迹象,令他的脑海当中‘轰’的一声。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你不是皇帝的人,而是日首的人?方才那一番话,只是为了降低老夫的戒心?”“柳永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听到这话,解骁皱眉道:“我若想害你,何必还要等到现在?”“那你为何不对这些万里军动手?你到底在怕什么?”柳永龄瞬间就与解骁拉开距离,沉声喝问。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再想将其拔除就没那么容易了。解骁身为大胤国师,本就是大胤皇帝的心腹,虽然之前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要谋朝篡位,可事实上,谁不知道解骁深受皇恩,此番针对邪惑宫的举措,背后必然也有那位寿命将尽的老皇帝为之授意?他这样的人,与江湖武夫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先前柳永龄愿意信他,不过是被几位师兄弟突然消失一事打乱了阵脚。现在反应过来,自然不会听信解骁之言。见其一脸戒备地盯着自己,解骁此时也是有苦难言,不由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大敌当前,你还打算与我内斗?不如仔细想想,倘若我是日首的人,我为何不与万里军配合出手将你拿下?”“如果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清楚,那你就真的是蠢到家了。”“你看这些万里军身上没有任何徽记,便该知道这是属于日首的私兵,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只为了将你我困在此地?你也不想想,但凡我们真的杀了太多日首私兵,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谁?”解骁语速飞快地说完这番话。却也令柳永龄逐渐意识到了问题之所在。他的目光向人群之中看去,嗓音干涩道:“日首?”话音未落。就见数以千计的军士之中,陡然升起一道极为暴烈的气息。煌煌气劲冲开军阵布下的一张大网,直接在两人头顶上空形成了无比明亮的光晕。柳永龄瞬间感觉身上如同背负一座大山,四周天地之力骤然混乱,当场坠向地面。轰的一声!他砸落在地,喷出一口鲜血,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可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周围的万里军便一拥而上,强行以军阵之力将他镇住!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就当柳永龄被人群淹没之时,他猛地爆发出磅礴真气,怒声道:“都给老夫……滚开!”冲得最快的万里军当场就被掀飞出去,胸甲都塌了一大块,落在地上生死不知。但柳永龄这口气机也如昙花一现,眨眼就被笼罩天顶的光晕压碎,双膝一沉跪倒在地!不过,飞身于半空的解骁却毫无半点异状,似乎被那出手之人有意放过。解骁抬眼望向覆盖天顶的光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旋即道:“三品之间亦有差距,柳永龄,放弃吧。”说罢,他便飘然落入人群,真气一震,替柳永龄逼退那些打算将其制服的万里军。接着眼神一动,拱手道:“我们服了。”“你……”柳永龄仰起头,目眦欲裂。结果余光瞥见一道凶威莫测的身影,将他本来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日首?他盯住那道人影,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解骁也向那边看了过去。那道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赤红血气之中,即便是天地观也无法洞穿那层血气,无法看到他的真实样貌。就在解骁望着对方之时。那层血光深处,有一道形同实质的目光瞬间落在解骁脸上。只是一道目光就让解骁‘心惊肉跳’,暗呼糟糕。三品之间,确实存在着差距。但眼前之人,可不能以寻常眼光去看待。有些武夫停留在三品境界,那是因为三品无量就是他的极限,另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当今天下,武夫最高只能达到三品境。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日首……”解骁略一斟酌后,带着几分谨慎地张开了嘴。结果只见那道身影忽然做出一个动作。他抬起手掌,如同拂去灰尘般,对着两人轻轻一扫。柳永龄顿时怒啸一声,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被这一掌压倒在地。解骁也是身躯一沉,勉强支撑不倒,但在回过神时已经跪在了地上。日首缓缓放下手臂,苍老的声音缓慢地道:“在老夫面前,你们没有站着说话的资格。”“……”解骁心中一紧。一边惊叹日首的实力,同时也发觉,眼前之人,与自己印象里的万里军统帅有些细微差别。从前的日首,同样也是如此狂傲霸道,但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或许会一个照面杀掉自己二人,也不会用这般手段来折辱他们。念头及此,解骁眼神闪烁,低声道:“日首率兵离京,陛下应该不知情吧。”那笼罩在血气之中的人影听得这话,头颅微微转动,再次盯住了解骁。半晌后。他漠然道:“陛下命你铲除邪惑,你是如何做的?”解骁没想到日首竟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立刻道:“臣……联手江湖三品,布下大阵,破去邪惑宫阵法。”“然后呢?”日首依旧是那副极其冷漠的语气。解骁自知无法辩解,低头道:“臣输了。”“辜负陛下的期望,你可知罪?”日首冷冷道。解骁没有回答,却是无奈地笑了笑:“倘若是陛下想要臣死,臣自然毫无怨言。还请日首转告陛下,邪惑之事已尘埃落定,往后大胤,再不必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说完这句话,解骁便是一脸沉重,欲要身化天地,当场自尽。可结果当他催动功体,却发现体内的真气纹丝不动时,这才看向日首那虚握着的手掌。哪怕隔着一段距离,在日首面前,他竟是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你的死活,当由陛下决断。”说罢,日首又看向了趴伏在地无法起身的柳永龄,冷声道:“拿下。”一群万里军立刻上前,将柳永龄擒住。体内行气完全被镇住,此刻的柳永龄除了一身蛮力,再也使不出半点本事。稍作抵抗后,就被那群有军阵之力在身的万里军强行控制起来。解骁见状,面色‘大惊’,“日首这是要做什么?柳永龄这次对抗邪惑,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功劳?”日首那苍老的声音之中似乎带着一丝不屑:“你们这些人加起来,也奈何不得邪惑分毫。若不是有大离夜主这个变数,邪惑此刻甚至还是毫发无伤!”“你以为老夫不知,你们这些人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不愿与解骁多言,稍稍挥手,就让那些万里军将柳永龄带走。解骁正想再劝。就听日首的声音陡然一沉,“你如此为他考虑,那就由你来替他?”这话一出,解骁当即沉默下来。直到柳永龄的叫骂声逐渐远去。围在四周的万里军也是缓缓退开,像是有意给二人留下谈话的空间。跪在地面的解骁眼眸低垂,一言不发。日首的目光穿透血气,落在他的身上,许久过后才是说道:“只是一个三品,你若于心不忍,大可直言。”,!“天罡府早已没了剩余价值,留他一命,亦无不可。”这句话,看似是把选择权交到了解骁的手中。但解骁心里清楚,此事绝无转圜。可他终究还是难以压制疑问,忍不住道:“就算你削去属于江湖的那一份力量,以此避祸又能如何?两极失衡,没有武夫的大胤,还有什么自保之力?”日首听到这话,竟是笑了一声:“你以为老夫没有想到这一点?”解骁面色凝重,没有回答。日首摇了摇头道:“你以为,大胤这些年来的宁静,是谁在维系?暗中剪除各个一流宗派的羽翼,虽让这江湖如一潭死水,却换来了大胤能够度过未来灾劫的机会。”“况且,江湖高品武夫的数量,被老夫把控在股掌之间,这样更能稳定局势。”“所以你才与邪惑合作?”解骁沉声道:“万里军迟迟不肯出手,就是因为邪惑是你手中的刀?”“你又错了。”日首语气冷然:“邪惑确实是大胤的脓疮,老夫恨不能亲手斩了他。但在有些时候,一个半死不活的邪惑,要比死去的邪惑更有用。”“难怪如此……”解骁瞬间想明白了所有的关节,低声道:“这些年来,大胤江湖的高品因邪惑宫而不得安宁,将这些人的仇恨转嫁出去,坐看双方斗个你死我活,这样你才能够坐收渔翁之利。”他抬起眼眸,问道:“所以现在就是你认为的收网之机?”日首毫不隐瞒,直接回答道:“邪惑的修为尽散,诸法网罗也被他所舍弃。仅剩一道最关键的念头逃离,他想要东山再起,已是难如登天。”尽管万里军从始至终都没有介入这一场斗争。但身为其统帅的日首,却对整个局势了如指掌。解骁无从反驳,还是反问道:“那姬丹书呢?还有化名孔愚的……”“那两人,早已不足为惧。”日首打断解骁的话,接着就冷笑道:“如不出意外,孔愚现在已经快要死了。”解骁心下凛然,脸上却不露声色,“既然他当年能逃过你们的追踪,如今自然也能察觉到你的算计。别忘了,他终究是海外之民,与这三座天下的武夫截然不同。一旦事有蹊跷,孔愚就会像邪惑那般藏于暗中,叫你余生不得安宁。”然而,解骁这句警告,倒是令日首笑了起来。他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略带讥讽地说道:“所以你是想让老夫亲自出手伏击孔愚,以免让他逃出生天留下后患?”“解骁啊解骁,枉你自诩是个聪明人,竟看不出来万里军的真正打算?”“就凭你这样浅薄的眼力,也配把自己与林听白相提并论?”面对日首如此不留颜面的嘲讽。解骁却是无动于衷,缓声说道:“你不亲自出手,谁能拿得下孔愚那老鬼?况且,姬丹书也不会坐视不理。”他深知日首真正忌惮的人是谁。姬丹书纵然年事已高,但也没人敢认定,他临死前的一剑之力,到底会带走多少心怀不轨之人。日首没有选择留在京城主持大局,反而出现在天罡府里,似乎就已经印证了这一点。他怕撞上姬丹书,更怕等来的不是胜果,而是姬丹书与孔愚联手,拼死换了他这条命。“你不惜隐忍多年,暗中削弱江湖势力,怕是还有更大的计划未成。在此之前,你不愿冒上身死的风险,正面与那二人交手,唯恐自己出了什么差池,再无人能够镇得住大胤江湖。”解骁唇角露出一抹有些讽刺的弧度,盯着那道全身被血气笼罩的身影:“时至今日,你胆气尽失,已成了一条贪生怕死的老狗!”轰!他话音刚落。便听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荡开。包裹着血气的大手悬停在他头顶,一阵无比狂暴的气浪节节炸响,将这片雪林撕成粉碎!以二人为中心,横扫出一片狼藉空地。恐怖的高温自那手掌四周升腾而起,令解骁有种几乎无法呼吸的错觉。望着近在咫尺的大手,解骁强行镇定下来,与武夫的生死预感相互对抗,讥笑问道:“日首为何停手?”面容隐藏在血气之中的日首默然半晌,缓慢地收回手臂,“你故意激怒老夫,就是为了探清老夫的虚实?”解骁笑了笑,“日首误会了,罪臣辜负皇恩,唯恐面见陛下,如今只想一死了之。”“呵。”日首也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笑声,随即道:“你敢用性命试探老夫,就凭这份胆量,也值得老夫留你一命,好叫你看清楚,万里军是如何再为大胤延续几代气数。”言尽于此,他只是挥了挥手,立刻就有几名万里军冲了过来,直接以秘法封锁解骁周身气脉。解骁并未反抗,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待得被人强行从地上架了起来,他才是说道:“罪臣听凭吩咐。”“不必在老夫面前惺惺作态。”,!日首背过身去,语气淡漠:“老夫留着你,不是因为你这国师的身份,而是因为,玉皇门一倒,还需要有人平衡往后的大胤江湖。”“你这条听话的狗,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老夫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他迈开步伐,边走边道:“你以为老夫出现在此,就代表京城无人镇守?”这话一出。解骁脸上笑意全无,盯着日首的背影,满脸都是惊疑不定。直到他隐约猜出某种可能,冷汗‘唰’地流了下来。“如今这大胤各地,早就在老夫的掌控之中。”日首冷冷丢下这句话,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解骁眼前。……皇城当中。房辅卿稍稍落后孔愚半步,开口说道:“前辈非要求见日首,莫非是提前得知了什么消息?”“老头子我能得到什么消息?”孔愚见他仍有疑虑,不禁无奈道:“如今你师父他也身负重伤,光靠我们二人四下奔走,想要对付邪惑留下来的手段难免有些吃力。若能与日首联手,此事方能算得上是万无一失。”先前孔愚就已解释过这一点。邪惑在皇城之中留下的手段,已经险些闹出天大的乱子。倘若这相同的招数,同时出现在大胤各地,就算孔愚与姬丹书活活累死,怕也是分身乏术。房辅卿看了看孔愚,点头说道:“或许是我多心了。”这个解释,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种微妙的预感。孔愚应该没有与自己说实话。他要见日首,并非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先前孔愚解决那些肉瘤时,手段干净利落,看不出是有伤在身,似这种程度的乱子,也不至于急着要与日首求助。“比起向日首寻求帮助,他更像是要亲眼确认什么……”房辅卿心中暗忖,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在前方替他二人领路的月首,此刻忽然停下脚步,淡淡说道:“日首就在前方等着你们,接下来这段路,两位可要做好打算。”透过盔甲传出的女声,丝毫没有半点起伏,语气十分冷漠,“你们确定要见日首?”面对这看似询问,实则别有深意的提醒,房辅卿眉头微皱,正要开口。不料孔愚已经笑着说道:“烦请带路。”房辅卿闻言,默默把自己本来要说的话忍了回去。月首也是看了孔愚几眼,最终点头道:“那就随我来吧。”她加快脚步,带着两人穿过一座宫苑。才刚走出内廷范围。周围便是突然杀出许多手持兵刃的身影。一众万里军从四周涌出,刹那间将两人包围。真气流转在众人之间,已然结成军阵,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月首这是何意?”房辅卿目光扫看四周,沉着嗓音道:“难道万里军要造反么?”“留下他们。”月首却是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随意挥了挥手,直接穿过那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去。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万里军,房辅卿终于忍不住道:“看来咱们中计了。”孔愚轻叹一声,“不是我们中计了,而是大胤江湖都中了日首的计。”“趁着江湖与邪惑斗过一场,现在站出来坐收渔翁之利……这老东西,好狠的手段。”:()长生:从红尘独行,到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