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粗暴地扯开她脸上的面具,她睁大眼睛想看清前面的事物,可是颠倒的大脑将画面模糊,下一秒她就晕厥过去。
她又死了一回。
维拉尼亚惊醒的时候,在自己的房间。
熟悉的布景让她的心镇定了一些,她感觉到异样,抬起手,发现手指仍在不受控制地颤动。
梦境中的一切都是她的精神意识所经历,都可以实时地反应在她的身体上。
她在本能地恐惧。
对死亡,对灾难,对混乱,她在害怕。
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抬起,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又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倒回到床上,拿被子将脑袋都裹起来,只露出一张小脸。
“赫南?”她小声地唤道。
没有回应。
“赫南,”她又唤道,“你出来一下。”
不想成为召唤兽随随便便出现,但又确实好奇她的反应与想法的主宰,不情不愿地现身。
她只是揉了揉瞪得胀痛的眼睛,眼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水一样的圆球。
祂轻飘似雾,流动不散,安静地悬浮在她身前。
离她只有一臂之距。
维拉尼亚看着它,即使还存有某种莫名的恐惧,但对于罪魁祸首,竟然没有怨恨,也无所排斥。
“谢谢你,”她居然还说,“让我看到了真实。”
赫南都觉得离谱。
这是她第二次感谢祂。
当她第一次在梦中死亡后醒来,浑身发抖的惊惧之后,也是这么感谢祂的——她谢祂叫她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在亲身尝试数次超越常规的死亡经历、又亲眼见到熟悉人的死亡与尸体之后,她居然还在感谢祂?!
赫南终于开口了:“为什么?”
她的精神究竟是什么锻造的?
她应该哭泣,应该崩溃,应该哀求,应该绝望。
就像所有温室里的花被拽到野生恶劣环境中风吹雨打,都会为无常的命运、痛苦的遭遇而瑟瑟发抖、战战兢兢。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
——可她居然还在道谢?!
祂明明使用的是与创造所有人相同的物质、来创造她,她与尤莱亚最初的个体应当极为相像才是,可当时的蓝本记录祂已经扫描了一亿次,祂都没有发现可能会造就她的因素!
难道是二十七年的黑暗重新锻造了她?
但为什么祂在同等条件下模拟了一亿次,都是深渊与绝境,唯有现实中的她开出花来?
为什么唯独她与众不同?
她望着祂好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看得出来,是在努力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垂下眼睑——居然睡着了!
赫南又一次感觉到头痛与费解。
祂最近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太多了。
昏暗的小夜灯下,银色头发的女子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缕卷翘的额发与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