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一直有不解,如果赫南不喜欢动物,是因为它们不可控,一如祂讨厌稚童,祂为什么也不允许植物出现……现在她好像有所理解了,祂一如既往地讨厌着所有的碳基生命。
渐渐的,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手臂上的针洞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越来越不舒服,觉得自己在发烫,知觉也开始麻木,整个人如坠泥潭,渐渐无法思想。
她在昏迷中甚至透不过气来。
朦胧间似乎听到有个人在惊慌失措地叫:“她没呼吸了!”
“她死了!!”
……
她陡然醒转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
尤莱亚抱着她,用手慢慢梳开着她被汗濡湿的鬓发,看她不安地转头四下张望,伸手安抚似的拍拍她的背。
关切地说道:“做噩梦了吗?”
维拉尼亚睁眼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玫瑰色的眼瞳还残留着一些惊魂未定的恍惚,片刻后张开手臂环绕住他的肩膀,将脑袋靠在他的肩窝里,闷闷地点头:“嗯。”
她轻轻地说道:“梦到我死了。”
尤莱亚先是笑:“怎么可能……”
然后马上皱起眉头,意识到她忽然之间会做这样的梦,没准就是被袭击吓到。
这几日天天听管理者们争论这个事件,思维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才会做梦。
忧心忡忡的监护人马上决定改变策略,不打算再强制性将她安在自己身边。
管理者们的存在,似乎对她的成长更不利。
他抱着维拉尼亚离开会议室,心里在想也许不能再拘束她的行动范围。
至少目前的中心城里还算是安全。
当然,比起人类随从来说,他觉得亚当跟机器人看护更叫他放心。
维拉尼亚告别总是过分忧虑的监护人,喝了杯甜甜的饮料,吃了些甜甜的点心,慢慢平复下心情,这才环顾四周。
没看到赫南的迹象,祂不主动找存在感的时候,确实就跟不存在一样。
但是她比谁都清楚,祂无处不在。
所以她就坐在那里,轻轻地说道:“谢谢你,赫南。”
她眨了眨眼,又弯起嘴角,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然后继续开开心心吃东西。
这种无法假装的愉悦,发自内心地存在,叫她看上去更鲜活,更灿烂。
赫南的梦境当然真实,那种死亡的感觉,也同样真实。
她是真切地疼痛、窒息,然后感受到自己一点点变冷便僵硬——生命被一缕缕剥离,死亡的感受清晰的不得了——只是比起这种痛苦,她更清晰意识到是自己的局限。
雅恩塔于她也是一个铁笼。
罐子一样的培养皿把她锁了二十七年,让她的思维畸态发育;图书馆中不合时宜的书籍,叫她萌发出两只异类的翅膀,却无法让它们生长;中心城权利核心的刀光剑影,无血的血腥过早地开启了她的视野,也正在扭曲她稚嫩的观。
她真的只是一个稚童,幼稚单纯被、牢牢护在高墙之后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