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清道人一身直领大襟的道袍,手肘间一方拂尘,抬脚走来有仙风道骨的从容,看着卧榻上斜坐,宛如无骨的闺女儿却颇为无奈。
“说吧,你这又是闹什么?爹正闭关清修着呢。”
走过小狐身边时,妙清道人瞥了一眼小狐,瞅着这半人半妖,虽然是人形,耳朵却能见狐族特征,一身白裳有绒毛,衣裳下头也有一根狐狸尾巴,他眉头微皱,眼里有厌色闪过。
“胡闹!”
妇人脸一下便白了,拉着小狐跪了下来。
妙清道人盯着妇人瞧了片刻,“钰灵,这是怎么回事!”
钰灵轻笑一声,坐直了身子,却仍然没有起身,只拍了拍一旁的卧榻,带几分娇憨地撒娇道,“爹爹莫凶,快坐快坐。”
妙清道人的视线扫过钰灵的腿,暗暗叹了口气,想起了什么,心中老父的怜惜起,倒是不好绷着一张脸和闺女儿生气了。
他抬脚走到钰灵身边,拂尘一扬,依着钰灵的力道坐了下来。
“爹,别一来就生气嘛。”钰灵拉了拉人,弯唇一笑,少了眉眼间的清冷。
“好了好了,莫要耍小儿姿态,爹爹和你说,妖邪诡谲,正邪两分,你阿娘当初就是被一影鬼缠上了,我一时不察,又正逢闭关时期,这才害了你阿娘受惊,那时,她正怀着双身子,就因为那鬼物,累得你没了阿弟——”
他看着钰灵的腿,长长叹了一声,面上有恨有悔。
“还累得我儿行动不便,这是爹心中一辈子的痛。”
他一指下头的妇人和小狐,哑巴瞪人心里恨一般,眼里有怒。
“宫门上下谁人不知,我妙清生平最恨妖邪,钰儿,别以为爹常年闭关修行,少来你清平宫这一处,便不识得你身边人,这是你身边予你抬轿的四婢之一,冬风!”
“这两孽障眉眼间有父母宫亲缘线羁,这是冬风所出!你平时胡闹就算了,这种事也能胡闹?”
他一指钰灵,骂又舍不得骂,打又舍不得打,最后恨恨一甩袖子,“你这是要气死我了。”
钰灵对妙清道人的怒意不以为意,撇了撇嘴,如玉一般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有下人端着盘子进来了。
下人们头微微低着,足底轻轻,杯盏中有酒水、有鲜果、也有糕点。
钰灵拂了拂手,装着糕点的盘子去了小狐和它阿娘冬风的位置,她示意冬风落座。
糕点是一团糯米糍的软糕,犹如小团子一般,白雪可爱,上头还裹了一层白糖霜。
这东西对小娃儿的吸引力尤其的强烈,还未尝,便有一股香甜之意飘来。
小狐馋极了,鼻子嗅嗅,小鼻子微动,狐狸眼微微眯起,神情可怜又可爱。
冬风一颗心都要化了去,抬眼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钰灵冲她笑笑,示意她自己随意,莫要拘束。
冬风心中一松,瞧着有小姐在,倒是对妙清道人的怒意惧怕去了几分。
“乖,小心些吃,莫要噎着了,你方才不是还想吃灯芯糕吗?这糯米糖团比灯芯糕也不差,尝尝?回头阿娘再给你买灯芯糕。”
手一提糯米糖团,怕糖霜掉地上了,冬风还拿了个帕子遮在下头。
小狐高兴极了,欢喜地接过,喉头还有声小兽的呜鸣声,是在撒娇,“阿娘我知道,我不心急,会慢慢吃的。”
潘垚一抹神识落在小狐身上,瞅着它嗷呜一口,欢喜地将糯米糖团咬下,想着小狐鬼的话,瞅了瞅高坐上笑吟吟的钰灵,还有犹在皱眉的妙清道人,心中有感。
这应该便是小狐口中,让他肚痛而亡的糕点了。
如今只是记忆,半分无法改变。
可是,为什么呢?
看小狐阿娘对钰灵信赖的样子,就算妙清道人不喜妖物,更不喜这半人半妖血脉,瞅着妙清道人只是说了两嘴,万事都依着她的模样,她何至于直接毒了小狐?
到底是为什么?
小娃儿吃糯米糖团,小胖手犹带几分狐狸毛,吃得很欢快,耳朵尖也跟着动个不停,尾巴都微微从衣裳下头探出,惹得卧榻上的钰灵又是咯咯笑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