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真不知药中的夹竹桃从何而来。”
不论卫骧如何问,元娘皆是一句不知,犹如棉花槌打鼓,甚是无力。邹氏疯了,问不出什么来,唯有元娘一人与此案相关,可又怕她一句里就有半句谎。
“你既不愿说,便由我来。”卫骧知晓元娘嘴巴紧,若真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尹姝又怎会被她骗得团团转,那个就连被他呵斥也神色未改的姑娘今日却偷偷红了眼,躲在人后也不愿上前。
“如我猜的不错,你不但在药帖中混了夹竹桃枝,邹家后院的水缸中亦有。依照邹氏所言,邹仕轩喜菇十余年,自然也是有了善辨好毒的本事,你不好再做文章,便将毒下在了水中,那日偏巧下雨,邹林氏以为水中的夹竹桃枝叶是被雨打落的枝桠便未在意,水中之毒虽不致死,却能叫人腹痛,二人皆以为是寻常吃岔了东西,便煎了一帖药吃,殊不知本该救命的药却叫人丢了性命。”
话音落下好半晌,高堂内外鸦雀无声,无一不惊愕。
刘豫为官数十年,也未曾听过夹竹桃杀人之事,他知晓话从卫骧口中说出必是有了证据,可他仍有疑虑,“为何用的毒物偏偏是夹竹桃?”又是水中毒又是药中下毒,即便是要杀人,何至于如此繁杂。
卫骧余光一掠,落在了堂外那道娇小的身影上,“因为尹姝。”
“尹姝?”刘豫大骇,却又不解其意。
躲在人丛后的尹姝亦是乍然抬眸,不可置信,此事与她又有何干?
“邹元氏知晓人若一死,验尸的仵作必有尹姝,夹竹桃之毒不显,若只看尸难以察觉。”卫骧站身,居高临下之姿压得人不敢大气,他侧身看向元娘,“夜里趁邹氏熟睡你悄声去了邹家销毁罪证,后院药渣中的夹竹桃也是被你拾走的。可你未料到,邹林氏并未被毒死,夜中竟醒了过来,她察觉邹仕轩与孩子已死便想喊人,而你情急之中掐住了她喉颈不叫她出声。”
元娘面色淡淡,恍若此时说的并非是她。
“想必尹姝应当与你提过,勒死与掐死者死状鲜明。你怕功亏一篑便松了手,终是毒死了她。邹林氏虽是毒发生亡,可她颈间恐会留下掐痕,你怕事情败露,便烧炕热尸,正逢屋外还下着雨,如此尸体便会在冬日腐烂,第二晚你仍去了,却不想张衍第三日来寻邹仕轩之时发现了尸体,若是再晚一日,尸体透烂,只怕尹姝也验不出那道痕。说得可对?”
元娘以一姿态跪着也不觉酸疼,只在听得卫骧这番话后无力叹息,她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为何要杀人,邹家待我不薄,我自当是尽心竭力,岂会有害人之心,只因邹家只我一人好生活着,大人就要将罪名强加于我吗?”她抬眸,入眼尽是悲凉。
悲凉的不知元娘,还有一人。
尹姝知晓卫骧这一席话必定是在证据之下,可终究走不过心里这道坎。卫骧说的不错,两月前,元娘在她面前问及过勒死者死状,彼时她未多想,原原本本与她说了,殊不知……
卫骧所言与她臆测凶手杀人之法并无过多出入,可若凶手是元娘,她实为不解,元娘究竟是何缘由要杀死邹仕轩一家。
“这是什么?”
身侧一妇人的话音叫尹姝回过神来,赶忙向着堂内张望,见司役又呈上一物,正是方才从元娘暂居的厢房中寻出的。
尹姝定眼一瞧,这不是元娘的那只荷包吗?
未等她凭想,卫骧又从拿出另一只荷包来,竟是前两日她二人自邹仕轩屋内找出的那只。
荷包躺于卫骧掌心,摆在元娘面前,“那这个你可认得?”
元娘眸子微抬,待看清之际,眼底浮过一缕诧色,稍纵即逝,可眸中的忽而清亮还是出卖了她。
“这是在邹仕轩卧房中寻到的。”
元娘眉睫微颤,没有说话。
卫骧也并未给她辩驳的余地,断然说道:“这只荷包也是你的。”
元娘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两只荷包虽式样不同,布材也相差甚远,可囊面的绣纹却是出自一人之手。邹元氏,你是绣娘,应当一眼就能认出绣法出自于谁?”卫骧并未收回手,径直将荷包递给了元娘,示意她接过。
与方才的镇定大相径庭,元娘指尖颤得厉害,只不过一个抬手就似耗尽了她的气力,荷包即在面前,她一时也不知先取哪一只。
在旁的刘豫是愈听愈糊涂了,方才不还是查凶手,怎就一转说起荷包了,是荷包与邹家之死有关?“卫主事,这……”
“刘副使稍安勿躁,还请再等等。”
“等?”刘豫生疑,“卫主事还需何物?我派人去取就是。”
“是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