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想来是又闹了一日,早早睡下,夜里安稳的很,元娘也松快了些。榻不大,不过因二人瘦小倒也能挤一处,不过半个时辰,屋子暖了起来。
尹姝侧着身阖眼,人却醒着,她试探开了口,“阿姐。”
身后之人回了声,“你还未睡呢,可是不舒坦?”
“不是。”
窗外难得月明星稀,清冷月色流落窗柩前,本该好梦,可尹姝了无困意,她铆了许久的劲儿才开口:“阿姐,我见你可稀罕那只荷包了,这些年也舍不得换,是心上人送的?”
屋内寂静,才出口尹姝不免懊悔,话不该讲得如此直白的,“阿姐,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莫多想。”
“是。”话声一出,落针可闻。
尹姝也未想到她回得如此干脆,一时未想好如何接话,倒是元娘并无藏掖的意思,“阿姝,我从未与人提及过他,你是头一个。”
换作往日尹姝定不会问起此事,可如今……“阿姐,你被牙婆子卖给邹家,他没来寻过你吗?”
“他死了。”
尹姝似是觑见了她眼底的哀凄,饶是料想过,可话从元娘口中道出她仍是心口一滞,“阿姐,对不住。”
“没事,过去了。”元娘辗转了身贴向尹姝,“我曾与你说过我因叔父苛待而逃出来吧。”
“嗯。”
“后来我一路北上遇上了他,他是个斯文书生,惯会念些诗文哄人,他本是要娶了我的,可他母亲不许,要死要活逼他与我断了,我不想叫他为难,自己走了。”
尹姝听了不是滋味,“那他是如何死的?”
元娘轻叹了声气,“我不知,我到邹家几月后我才听闻他死去的消息,我自此便也没了什么念想,安心待在邹家了。”
“那你当初为何会被牙婆子骗了去?”
年月已久,元娘亦有些记不清了,“与他分别后我孤身谋活,那时我不知她是牙婆子,听她说可给我找口饭吃,家主要个勤快些的姑娘,我就去了。”元娘说至此处,替尹姝掖了掖布衾,“好了,你早些睡,三更就要起身呢。”
“好……”尹姝心有疑虑也未再问。
“对了阿姝,你得了空再去趟我屋子吧,倚墙的箱匣中有我给你做的鞋,春秋夏日的皆有,管你穿好些年月的。”
尹姝心头有些发涩,“阿姐做那么多做甚,我屋里还有好些没穿呢。”
元娘笑笑,“你只管穿着。”话音一落,她又背了身过去。
二人无话,屋里落于寂静。
窗柩锁了月色,尹姝看了一夜。
……
尹姝四更天走,待城口入殓一事毕,已是辰时,她累得有些直不起身,街口买了十个包子便往经历司去。
一路上的人倒是奇奇怪怪,个个脚下生风,想是又凑什么闹子去了。
尹姝没忍住,拦了一少年,“小哥,这又是什么事?哪里出事了?”
“去经历司。”小哥哪有功夫与她废话,生怕慢了步就占不着好地儿,“说是抓住凶手了。”
“什么!”尹姝面色大变,这才几个时辰。那小哥欲要走,又被尹姝扯住,“可知道凶手是谁?”
小哥不耐烦,“你跟着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你与我说说嘛。”
小哥拗不过她,“说是邹家的大儿媳,邹元氏。”
尹姝手一松,小哥趁这档口一溜烟跑了。
啪嗒。手中纸包落了,包子滚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