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栽得比方才还疼了,只因后背上踩着一只脚叫他动弹不得,他趴着身抬不起头,更看不清来人,慌乱挣扎,“谁!是谁!”
“点上火烛。”
应着声来的是一只手,尹姝从卫骧声音中辨出他的方位,接过他手中的红烛和取灯儿。滋啦一声,眼前骤然一亮,她不适地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了眼前是如何景状。
一身形肥硕的男子趴在泥地里,不停俯仰着头,脸上两摞肉抖抖颤颤,卫骧一脚踩在他脊背,另一脚踩着他的手背,地上之人想以另一只手撑起身子也无济于事。倒是卫骧,气定神闲,似乎没费了多少气力。
尹姝见人此事动弹不得,便壮着胆子走上前。此人满脸泥垢,都看不清眼鼻嘴来,尹姝伸过手去抹了两把,将火烛挪了过去。
面容依稀可辨别,尹姝试探着唤了一声,“陈状元?”
地上之人显然一愣,后又趴在地上装死,也不应。尹姝知晓,这是说对了。
“状元?”卫骧倒是新奇,这尹姝知道邹家的来来往往不说,如今随意逮了个贼人她也能认出,“你认得?”
尹姝颔首,“认得。”她知晓卫骧定是误会了什么,解释道:“大人,不是你想的那般,他是姓陈名状元,在城中有一间铺子,是屠豕①卖肉的。”今日一早她还去过陈家肉铺呢。
见自家底细也被人抖了个干净,陈状元也不再默声,又要挣扎着起身,“快放开我。”
卫骧脚下一使力,这陈状元又没话了,疼得直哼哼。
“来邹家做什么?”
陈状元此刻嘴还死硬,“我路过邹家而已,你捉着我做什么。”
尹姝哼了两声,“你家在陈家庄,是哪门子路过,唬谁呢。”
卫骧好整以暇觑了尹姝一眼,竟连人住哪儿也晓得。
“老子说路过就是路过,关你什么事。”陈状元见自己受制于人,还要被一小女子逼问,哪里挂得住脸来,靠着嘴先硬气了一回,“就连提刑按察司的廖经历见了老子都要给两分薄面,你是什么官儿,敢管老子?”
尹姝忍不住扶额,若是廖经历在此,只怕上去就是两嘴巴子。
卫骧哼了一声,将人从地上一把提起,“能让你掉脑袋的官儿。”
陈状元被这话懵着了,卫骧提起他时他亦忘了挣扎,才回了神想起要跑,双手已被束缚身后,被半推半扯着送进了邹家。
邹家此时灯火通明,也正如此,陈状元看清了卫骧,方才跋扈的气焰也消褪了。
陈状元低下头不作声,卫骧似乎也不急,一时间屋内三人无话,竟过了两刻钟。
并无逼问,可却更是折磨人心性,陈状元先扛不住了,“你们捉我做什么,我又没杀人。”
卫骧冷声,“这儿可没人说邹家人是被杀死的。”
陈状元一愣,虚汗从额间冒出,突然盯着尹姝道:“白日里不是她在验尸吗?是她说人是被害死的。”
尹姝反问道:“怪了,你不在铺子里做买卖,来看我验尸做什么?是想知道些什么,还是怕我发觉什么?”
“那么多人都来瞧了,我还不能来了?”陈状元呸了一声,“你来我铺子,我可没嫌你脏,你倒是先倒打起我来了。”
尹姝也不气,“可那么多人瞧着,也就你一人夜里偷摸着来邹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我……”还欲和尹姝争辩的陈状元一时语塞,支吾其词。
尹姝说出这话时今日的三五事也明了了。为何卫骧说第二日再来邹家查证,转首却又自己来了。
凶手若未远逃,必会在她验尸时来经历司旁观,卫骧便借此告诉众人今夜不查案来引人入瓮,那值守的司役想必也是被他支开的。
如此说来,她来邹家时,卫骧就已然知晓院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了!
他倒好,竟是什么也没说,由得她一人在那胡乱臆测。
此时院子里一阵杂响异动,有零碎的脚步声临近,院门大开,竟走来了三两个司役,为首的正是今日值守邹家的那位。
“大人。”司役行上礼。
卫骧颔首。
司役手一挥,示意身后二人,“先将人带回经历司。”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