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走了。”可雨大,走不得。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似乎在看她。
昏暗的夜色中,一只手伸了过来,这一回她看清了,是一把油纸伞。
尹姝不敢接。
“拿着。”卫骧语气不容拒绝,“我让司役送你回去。”
“不必了大人,民女认得回家的路,自己可——”
“我不想明日一早又多一桩命案。”
尹姝话到嘴边生生咽了回去。
这说得是人话?
不过细想也不无道理,如今命案未查,凶手未捕,她在明恶在暗,她雨夜一人是不太妥当,“多谢大人。”
尹姝伸手就要接过卫骧手中的伞,却又听他冷不防一句:“看样子的确是不必了。”
嗯?尹姝不解。
未等问出话来,便见卫骧视线向着经历司外一转,尹姝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见一道身影打着伞匆匆而来。
屋外风雨不绝,来人撑伞缩着身也还是湿了半边袍衫,却将怀里另一把伞与一盏油纸灯护得极好,一点雨也不沾,他抬眼就见着尹姝立于廊檐下,又惊又喜,“尹姝,好在你还未走。”
尹姝一愣,“张衍,你怎么来了?”
“你祖母说你还未回去,今日出门又未带伞,她忧心你,唤我过来看看,若你忙完了便送你回去。”他说着又抹了一把沾满雨水的脸,将手中的伞递了过来,这一递他看清了尹姝身侧还有一人,吓得话不利索,“卫,卫大人!”
尹姝接也不是,拒也不是,张衍大老远来,不好叫他白跑一趟,可卫骧这头又不好驳了面子。
犹豫之际,倒是有人比她先一步收回了手,“既然你的这位小郎君来接你了,那便跟着他回去吧,案子明日再议。”
什么她的小郎君!
他这是听到邹氏那句“她与张衍暗度陈仓”的胡言乱语了?瞧这架势,必定叫他也听着了,误会,这是误会!
“大人……”可想要再解释也来不及,卫骧早已转身入了经历司中。
尹姝无奈叹了声气。
“尹姝,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张衍,今日多谢你了。”尹姝见张衍凉意袭身,不再拒绝,顺手接过伞撑起迈入雨中,“其实你不必特意跑一趟,我自己能回去。下月塾师讲学教习,你该在家好好念书的。”
“你一人走夜路我哪里放心。”张衍见尹姝担心起自己来,羞涩地挠了挠头,“今日的书我都念了,更何况温习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夜里灯油暗,还费眼睛。今日之事叫我母亲担忧了,你验尸之时我才未去,是因案子棘手才耽搁这般久?可验出什么来了?邹兄当真是被人所害?”
他知避嫌,不与她走得近,只走在她身侧一丈远处提着灯不快不慢走着。
尹姝心中藏事,张衍的话也是听了三三两两,未得大人之令她不得透露与案子有关之事,只应了声敷衍他,“明日你就知道了。”
张衍自知不好多问,便也不开口了。
尹姝忽而步子一顿,回身看向经历司。
“怎么了?”张衍也停下来。
“没什么。”尹姝摇摇头,“走吧。”
经历司中只剩零星点着几盏烛火,方才她所站之处空无一人。
是她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