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卞和的宽慰,沈忆宸神情有些严肃的点了点头。
这次让大明水师从山海关运兵前往辽东,与多年前沈忆宸用水师运兵到辽东战场,其实是截然不同的良种方式。
当年主要战场在辽西走廊,本身就是靠海的狭长地带,只要从海岸线登陆即刻就能赶往战场,给蒙古骑兵营造出一种神兵天降的氛围。
相反这次登陆之后,还得至少行军数百里,才能赶到与科尔沁蒙古接壤的边界,并且还不一定能恰巧撞上撤退的友军,说不定还得兵锋前出草原数百里。
两者叠加起来,山东卫行军里程并不短,与鞑虏谁先谁后还真不好说。
这种无法预测的事情,沈忆宸不想再猜测下去,于是乎换了个话题向卞和问道:“卞先生,老侯爷督造的前哨站,现在进度如何?”
常言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特别是现在随着冬季的马上到来,十几万北伐军需要的辎重补给是一个天文数字。沈忆宸想要彻底征服蒙古帝国的最后余晖,就不能再跟他们玩“躲猫猫”的游戏,必须在草原上站稳脚跟。
前哨站、补给站、烽燧卫城等等,就要如同一颗颗钉子般,狠狠扎进这一望无尽的万里北疆。再由点及线,由线到面,疯狂的压缩游牧民族的生存空间。
“已经前出三百余里,建造了六座前哨站,按照这个进度我们将很快把卫拉特蒙古跟科尔沁蒙古隔开,就如同当年用五座卫城,把漠南蒙古给吞下的节奏一样。”
“属下唯一有些担心的,便是老侯爷的身体,他好像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全部放在了督造前哨站上面,这样燃烧精力跟生命恐怕会撑不住。”
卞和说的问题,让沈忆宸长叹一口气。
定襄侯郭登面对绝嗣之痛,从始至终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现过分毫,展现出一名统帅的坚定意志。
但是他毅然决然的揽下了沈忆宸督造前哨站的任务,并且可以说是废寝忘食一般的执行,这才能做到短短时间之内,在草原上竖立起六座明军的大型哨站,搭建起一步步封锁蒙古人的牢笼。
要知道定襄侯郭登已经是快七十岁的老人,并且一辈子征战沙场不知道身上有多少暗疾,这样拼命的去做事情,简直就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同样的情形让沈忆宸不由想起朱勇,当年红极一时的成国公,接连面对丧妻跟丧子的打击,并且还是自己亲手处死,整个人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再也没有往日那股春秋鼎盛的气势。
定襄侯郭登的年龄,比成国公朱勇还要大一些,并且朱勇再如何丧妻丧子,还有着嫡长子朱仪这样的优秀传承人,不用担心出现家道中落的场景。
如果再算上沈忆宸,从血脉上来说,复刻魏国公一门两公侯的奇迹,不再是梦想。相比较定襄侯郭登绝嗣的命运,要强上不知道多少。
对于老侯爷,沈忆宸充满了敬佩跟尊重,却没想到命运待他如此不公。他隐约心中有股预感,定襄侯郭登现在的全力以赴,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
大明,将再度痛失一名国士!
但沈忆宸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亦或者唯一能给定襄侯郭登安慰的,便是打赢与蒙国的这一场国运之战,让游牧民族再度臣服在中原王朝的脚下。
遥远的科尔沁蒙古草原,李达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跟沧桑,他率领的两万余人辽东军兵马,已经掩护友军撤退接近两月,期间不知道跟蒙古铁骑有过多少次小规模的交手,可以说时时刻刻处于精神的高度紧张状态。
“大哥,鞑虏真是阴魂不散,又跟上来骚扰了!”
白胖子张祺出言提醒了一句,他已经记不住清楚这两个月来,向李达报道过多少次军情消息。
从叶尼塞河上游地区撤退之后,说天圣汗也先不甘心想要找回场子也好,说他打算歼灭明军也罢,始终没有放弃过对李达部的追击。
硬生生从卫拉特蒙古的地盘,追到了科尔沁蒙古的领域,眼看着再往东行军就要到辽东都司的境内。哪怕如此,只要辽东军稍微出现懈怠,就会有一支蒙古兵马上前突袭,并且他们也不恋战,骑射一番之后就远远退去。
说实话,接近两月的高强度骚扰,哪怕铁人都扛不住,就连白胖子张祺,此刻都已经快要成为一个“黑瘦子”了。
“让吴荣去驱赶,必须保障大部队的弟兄们有休息的空间。”
李达当即发布了号令,如今辽东军的精神这根弦已经被拉紧,随时都有被崩断的可能。他不知道也先到底打着怎样的主意,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无懈可击,还有大概两三百里地就能看到辽东的边缘卫城,到时候将士们就能彻底的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