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众人没有回应,商辂便开口继续说道:“贫苦百姓就那么几亩薄田,每年收获千把斤的稻谷,缴纳百分之十的田产税之后,再抛除买种、育苗、施肥、人工等等成本,真正能够到手多少白花花的米粒?”
“上有老下有小的话,一家五口几百斤米够不够吃一年?”
“如果父母有个病痛,孩子想吃点糖果荤腥,过年给妻子置办一套新衣衫,这几百斤米又能换多少银两?”
“就更不用说遭遇天灾人祸,朝廷征派苛捐杂税等等因素,百姓穷苦本质莫过于此!”
说着说着,商辂身上那股儒雅气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刚毅。他这些年身处文渊阁,从各地奏章中见识过太多不公,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紧接着商辂话锋一转,把目光看向了阁臣王文询问道:“王中堂,换作是良田千亩,那家中又可以有多少余粮?”
面对这突然的询问,王文直接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商辂会把矛头对准自己。要知道这几项政策之中,反对声音最大的是何文渊跟徐有贞,相反王文显得异常低调没有公开表达任何意见。
难道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王文就感到有些怒不可遏,虽说自己这些年在官场上没什么建树,更没有培养出一众党羽势力,但是为官这么多年好歹有点资历存在,商辂一个临时担任内阁首辅的后辈,岂能这般羞辱人!
不过王文心中的想法,确实是有些错怪商辂了。反对声音最大的是徐有贞跟何文渊没错,可这两个人中的徐有贞,并不反对阶梯税制的施行,相反他坚决赞成沈忆宸当初制定的政策。
另外一个何文渊,你可以说他保守,说他迂腐,却不能说他贪污腐败。
何文渊跟沈忆宸信奉的观念不同,却同样想要打造一个自己心中的理想世界,腐儒并不意味着堕落跟毫无廉耻。如果说于谦是极端清廉到了一贫如洗的地步,那么何文渊完全称得上两袖清风,他实实在在的家中没有良田千亩。
商辂去向一个不曾拥有的人提问,岂不是搞笑?
至于王文就属于标准的士绅阶层文官,这些年为官下来别说是良田千亩,说万亩都不夸张。
在场众大臣就属王文最富,不问他问谁?
“商中堂这是什么意思,认为本阁部贪腐吗?”
王文脸色十分难看,商辂简直欺人太甚!
“王中堂误会了,本阁部确实只是想要知道,良田千亩是否够正常一家开销,是否还有富余。”
“这还用问吗,当然有富余,否则大明百姓岂不是个个穷光蛋。”
王文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正常情况下开支用度是有上限的,只要够用之后剩下的都是富余。如果说数亩薄田一年到头过的紧巴巴,翻个倍就能手头宽裕不少,再翻十倍就吃穿无忧。
面对王文的回答,商辂却摇了摇头道:“大明百姓不是个个穷光蛋,可大多数只能做到勉强度日。”
“曾经底层百姓辛辛苦苦一年,按照人口税收可能还得借贷度日,直到沈元辅改革按照田产收税,这才让贫苦苍生获得了一口喘息机会。”
“可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底层百姓依旧生存的艰难,另一边朝廷却需要更多的税收来发展,开疆辟土为民族赢得更大的生存空间,均税制就成为了一种桎梏。”
“阶梯税制就是打破桎梏的钥匙,不必再让底层百姓背负沉重的负担,仅仅让上层士绅富豪的粮仓里面,多缴纳一些富余的存粮罢了,难道这能称得上是横征暴敛吗?”
说罢,商辂没有等在场众大臣反驳,直接望向萧彝问道:“萧部堂,这次沈元辅北伐花费多少?”
听到商辂的询问,萧彝开口回道:“包括前期准备以及从南方购买米粮等等花费,目前北伐支出已经超过三百万两,这还不算常规的军费。”
“另外沈元辅从云中城发回来消息,三千营跟福建卫追击鞑虏千里,直捣瓦剌祖地战功赫赫,不过自身伤亡同样惨重,抚恤银至少需要两百万两以上。”
随着萧彝的话音落下,商辂目光扫视着在场阁部大九卿重臣,用着痛心疾首的声音回道:“诸位同僚听到了吗,才打了半年多的北伐战意,花费就已经超过了五百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