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扒窗户看,看到余好好在房间里生闷气,从玻璃上看到六叔牵着聪聪进来,他转身冲聪聪伸手,聪聪抱着小人书奔向林北,林北接住聪聪,抱着他进屋,放下他,把小书包放到他怀里:“你自己收拾东西,等会爸爸妈妈带你去玩。”
“好。”林聪开始挑选玩具、小人书。
余好好看都没看他一眼,但他知道余好好在发怒的边缘,他只要问她怎么了,她就会爆发,林北默默退了出去,走到六叔跟前,清了清嗓子问:“六叔,你和我爹什么时候到的?”
“清晨五点到了市区,根据你哥给的地址,我和你爹问了一路,才找到这里。”林志昆苦着脸说。
林北扭头观察院子,发现院子里多了两辆自行车,已经猜到他俩连夜骑车到市里。
“你和我爹来的这么着急,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林北问。
“问你爹,我没有脸说。”林志昆坐门槛上,扭头不看林志炳。
“我做什么了,你没脸说。”林志炳丢掉烟杆,脱棉袄,要跟林志昆干架。
“你干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林志昆火大说。
“我清楚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林志炳推林志昆。
“余文祥跟好好什么关系,我问你,他俩什么关系,他突然跑到乡下找你,你好吃好喝招待他,你打算替好好认他这个爹,是不是!”林志昆甩开林志炳的手。
“你少血口喷人,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林志炳委屈的嘴唇上下发抖,林志昆扭头不看他,林志炳把矛头对准林北,“聪聪参加古诗词大赛,你咋能不跟家里说一声,非得一个外人跑到家里跟我说。”
“聪聪只是去玩……”
林北还没说完,林志炳见林北顶嘴,气的找东西要打林北:“你还跟我犟。”
林北被他爹追的满院子跑,还不忘说:“爹,好好是你孙子亲妈,你应该跟你孙子亲妈站在一条战线上,不应该理余胜男爹。”
林志炳追了林北几圈,扶着墙,气喘吁吁说:“那老头背着皮影箱子找我,给我一个人演皮影戏,他跟我说他以前跟着他爷爷四处给人演皮影戏,特别羡慕拿笔杆子的人,这座城市被解放,国家大办扫盲班,他和他爷爷朝北方磕头,感谢国家给了他识文断字的机会,他紧紧抓住学习机会,手上冻疮痒得难受,为了不分心,他把手塞进雪里,等手不痒了,他拿着树枝在路上写字,在这种情况下,他苦学三年,最终进了厂当了会计,他爷爷笑着离世,他说余家终于成为了老百姓,子孙后代再也不用被人喊下三滥玩意,他爷爷高兴。”
“你出生在一个好年代,根本不懂他们这类人在当时的社会,能活下来有多难。”林志炳说,“他说出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那一刻,我就没有办法冷脸请他出去。如果他没有经历那些,我肯定请他出去,但是他经历了,他经历了啊。”
林北根本不知道余文祥还有这段过往。
林志昆也沉默了。
林北撇头,透过窗户看余好好,声音低沉问:“他怎么知道聪聪参加古诗词大赛的事?”
“他和他爷爷曾在淮阳给一个大家族演半个月皮影戏,陪那家小少爷玩了半个月,后来那个大家族的族人被下放到全国各地,曾经的小少爷被下放到咱们公社,余文祥认出了他,一直偷偷接济他,小少爷家被平反后,小少爷回到市里,一直跟余文祥保持联系。”林志炳说,“余文祥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小少爷的事,他只告诉了我,他说那天他穿上他最好的衣服,到市里参加小少爷孙女的周岁宴,在小少爷家的墙上看到古诗词大赛照片,认出了好好,你当时坐在好好身边,他认出了和你长得特别像的孩子是好好的孩子。”
“爹,你留余文祥吃饭,有没有想过会误导大家,让大家认为好好和他关系缓和了?”林北问他。
儿子头一回用这么严肃的表情和他说话,刚刚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的林志炳瞬间发不出声音。
林北捡起被他丢地上的棉衣,递给他,林志炳接过棉衣,老老实实穿上衣服。
林北进屋,看到余好好正在帮助林聪背上小书包。
林北挑选了一个帽子给林聪戴上:“不用有其他顾虑,你不想认就不认。”
余好好抬眼看他,又垂下眼帘,给孩子整理衣服。
“把孩子交给我,你去吃饭吧。”根据锅里馒头的数量,林北猜余好好还没有吃饭。
余好好出了门,跟林志炳、林志昆打了声招呼,到厨房吃饭。
林北蹲下了,看着林聪的眼睛说:“今天咱们先去玩,然后爸爸请你们到大饭店吃饭,从中午吃到晚上。”
“爷爷和六爷爷也去吗?”林聪问。
“爸爸不知道,要不你去问他们去不去?”林北建议道。
林聪背着小书包跑出去:“爷爷,六爷爷,我请你们玩,爸爸请你们吃饭,你们愿意吗?”
林志昆拉林志炳回家,让他别在这里丢人了,林志炳不想回家,他想留下来看孙子比赛。
林聪跑到两人跟前,仰头重复他刚刚说的话。
“愿意,愿意。”林志炳重复了好几遍。
四哥跟好好闹成这样,居然还有脸皮留下来,这脸皮得有多厚啊。林志昆按住酸胀的太阳穴,想走,又怕四哥犯糊涂又办了惹人嫌的事,他只能留下来。
林志昆在林志炳耳边唠叨:“吃完饭,咱们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