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厮在他身边伺候六七年,岂会不懂他的规矩。贸然多嘴多舌,不是受了他人示意,还能是为什么。
“还不说吗?”
梁荣耐心告罄,抓着小厮的头发就作势把他的脸往炭盆里摁,小厮吓坏了,哭嚎着吐出一个名字,不停求饶。
“嗤……果然是他。”
梁荣冷笑一声,把小厮扔在地上,道“在我回来之后不想再看到你,明白了吗?”
小厮还想求饶,被梁荣一脚踢开。
他收了银子学几句舌,因为不是什么大事,却没想到把自己的命学进去了。
元节天寒,身处异乡,郎主要赶他走与要他命有何区别,他没有路引能走到哪里去,怕是才出了军营范围就要喂冬日饥饿的野兽了。
小厮这一刻后悔万分,不敢对那二十两银子起贪婪之心的。
梁荣披着大氅出去营帐,径直去找中军大帐找骆衡。
建康情势复杂,他一向主张明哲保身,但别人都欺到头上来了,他也不能任由人欺负而不反抗,否则不就是在向人示弱。
越是示弱,敌人就越觉得你软弱可欺,就会越发肆无忌惮。
骆衡此时正在大帐中教训闺女。
“骆铁牛,你能不能让为父省点心?!”
“阿爹此话理太偏,我怎么就不让您省心了,我这么乖巧贴心。”骆乔可不服气了,“您看,打了一架,使团里各方势力,谁是谁的人,一下子就清晰明了了。先头可是敌人在暗我在明哦。”
骆衡被气笑“那我还得感谢你,元日搞这么一出?”
“不用谢,阿爹。”骆乔很谦虚,不居功,“主要是席大公子的功劳,我只是帮席大公子掠阵而已。哎呀,您可没看见,席大公子可太会挑拨离间了。”
席瞮哭笑不得“……谢谢你的夸奖。”
骆乔不客气地收下感谢“不用客气。”
骆衡说“那你的意思是,你还做对了?”
“难道我做错了吗?”骆乔眨着圆溜溜的葡萄眼,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没有打人,也没有说谎,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打起来了,这也能怪我吗?”
骆衡“……这怪不了你。”
骆乔说“就是嘛,而且我看那些人在军营里作威作福的,士兵都对他们不满,这罚了他们,士兵的怨气也就消了,难道不好吗?”
骆衡“……很好。”
的确,营中将士对那群建康公子多有不满,若非军令约束,他们恐怕早就找机会对那群建康公子下黑手了。如今这三十军棍打下去,营中一直弥漫着的紧绷气氛消失了。
席瞮也解释了一句“谢家此次派了两个不堪大用的小宗子弟来,这不像是谢内史的行事风格,所以下官才用言语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谢勉会忽然对柳晟发难,以至有今天这么一出闹剧,是下官失职。”
“这怎么能算你失职了,”骆乔帮忙说话“谢勉冲动无脑,谁会料到柳晟嘲笑他几句,他就突然发狂。”
席瞮看着骆乔,心说谢勉最想打的恐怕是骆乔,只不过知道自己又几斤几两。
“行了,此事到此为止。”骆衡本就没有要罚女儿,只是觉得女儿的性子得扳一扳,才训了几句,哪知他说一句,他女儿有十句在等着他。
再者说,他们今次也算是歪打正着,他原本就准备找因由整顿敲打一下使团。
“谌夫子上元节前就会从顿丘过来,你老老实实完成他布置的功课。”骆衡顿了一下,又加了句“你若再招猫逗狗,和谈你就不用去了。”
骆乔大惊,立刻乖巧“我现在就去做功课。”
她老爹可算是把她拿捏住了,立马就起身出去疯狂读书背书。
到了帐前,帘子一掀,差点儿与鸿胪卿撞个正着。
“梁鸿胪。”骆乔奉手见礼。
“骆姑娘。”奇怪的是,梁荣竟然还了礼,虽然是半礼,也够叫人惊奇的,他可是比她爹年纪还要大的长辈,不还礼根本没什么。
骆乔回头看着梁荣进去,直到帐帘落下隔绝了视线,她才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