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曼宁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您说,能帮我一定帮。”
“是这样的,胥姨的大姐也在南京,托我给她寄点沪上时兴的布料过去,我想着正好过两天你要回去,索性就拜托你帮忙带过去一趟。”
现在寄东西时间久不说,有时候还会寄丢,她大姐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布票,丢了就太可惜了,想来想去,还是托小裴同志帮忙稳妥一点。
而且,她寄的布料也就够做两身衣服,也不算很重。
裴曼宁迟疑了一下。
因为听说袁维城的事,她对坐火车帮人带东西都下意识有点抵触,不过想了想,这种事毕竟是少数,大不了到时候她仔细检查里面的东西。
再说了,胥姨平时对她很照顾,编辑部其他同志都是男性,所以,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几乎都是去问胥姨,胥姨也很大方耐心地教她。
裴曼宁想了想:“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到时候要怎么把东西给她?”
胥姨:“这样吧,到时候我让大姐去火车站等你,她家离火车站近,你就在火车站给她就行。”
商量好,中午胥姨就特意回家属楼一趟,把军绿色的的确凉布料带过来交给她。
“就是这个,我花了好些功夫,才帮她买到的,小裴啊,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裴曼宁拿回去之后检查一番,确定只是一卷布料,才放心地收好。
下午三点多,忙完出了出版社,裴曼宁也没敢再往黑市去。
她直接去沪上的废品收购站。
沪上的废品收购站,里面的东西更多了,从旧报纸,旧风扇,被敲碎的铜器、铜像和古钱币,到旧家具旧蜂窝煤炉子。
裴曼宁已经驾轻就熟,在废纸堆里挑出好些残本和撕碎的字画,这些被收购站收集之后,都是要送回造纸厂打成浆用来重新造纸的。
她在里面挑挑选选,好些画因为被水浸泡过,水浸霉蚀,相互粘连,几乎变成了一块纸砖。
画面更是已经斑驳褪色,好些地方残缺了一块,看不清楚原貌了。
但裴曼宁认得出来这些纸张的材质,是有名的“花帘纸”,这种纸对着光线看,可以看到中间帘纹透亮的线纹或图案。
只不过,这些纸现在都烂成小片一片的了,又软又烂,她自己修复古画的手艺只是略通皮毛,恐怕根本修复不了了。
如果将来遇到修复水平高超的画师,或许能将它们修复过来。
另外,废纸堆里还有一些残本,应该是破除四旧的时候,被撕掉的古籍,趁着没人看见,她偷偷把这些违禁的书籍收进须弥界藏着。
至于那些被毁掉的铜器,许多都被压在一堆将要被熔炼破铜烂铁里,裴曼宁挑了半天,才找出一个身首异处、面目不清的金属器,看上面形状和纹饰,有些像是战国时期的青铜鸟盖瓠壶。
在寻找另外半截的时候,她又找到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戈,手柄上刻着一圈篆文,因为锈蚀得太过厉害,看起来和其他的破铜烂铁没有区别。
这个废品站的藏的青铜器不少,也是裴曼宁运气好,现在从全国运到沪上金属冶炼厂和废品回收站的东西,每天都不计其数,懂这些东西的,总能挑出一两件来。
把能认出来的东西,裴曼宁都尽量挑了出来,她见识有限,至于那些认不出来的,只能任由它们回归冶炼厂和造纸厂了。
裴曼宁又选了好些没有看过的书籍,然后才拿到外面的工作人员那里称重。
提着一堆东西出了废品站,裴曼宁找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将实在提不动的书全部收进须弥界,然后从另一头出去。
沪上的废品收购站又这么多有价值的东西,那旧货商店应该也不会少。
她照着地图上的路线图,坐公交去了四大旧货商店中离得最近的那一个,转悠了半天,大部分都是生产有瑕疵的日用品。
旧货市场从复兴东路一直到东门路,里面杂而不乱,各有特色,有的路段主营自行车零件,也路段有主营机械、电子零件,每天人山人海。
裴曼宁正盯着一个其貌不扬的陶鹰鼎看,鹰嘴鹰脸栩栩如生,鹰身背部掏空成一个碗,四条腿,没有上釉,显得灰扑扑脏兮兮的,被人当做喂猫的碗,随意地扔在台阶下。
她正纠结着,就被人叫住了。
“小妹儿,不是,姐!”精瘦的男人看到她,简直喜出窗外。
裴曼宁回头,就看见之前花了八块钱向她买了十斤面粉的男人,他正拎着一个旧收音机,扒开人群高兴地朝她走来。
出门在外,裴曼宁脸上涂着褐黄色的珠粉,围巾捂着半张脸,有些诧异地看他。
“姐,您还认得我不?三角地菜场那个……”男人对她眨眨眼睛,提示道。
裴曼宁当然记得了:“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