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安玲容便得知了甄嬛回宫的消息。
当天夜里,她就吩咐宝萍易容化妆,当作新入宫的宫女四处游荡,并且让宝萍第二日假意结识了浣碧。
宝萍通过糖衣炮弹,还有时不时显露出来的聪明样子,很快就俘获了浣碧的信任。
然后,过了几日,安玲容侍寝的时候,又当着皇上的面,提起甄嬛曾经的黑历史。
这一说,皇上本该饶过甄嬛的心,又变得坚如磐石了。
见计划达成,安玲容笑了笑,等待浣碧那边开始表演了。
清晨,碎玉轩。
浣碧挤出了眼泪,哭着跑进了碎玉轩,敲开了房门,对着甄嬛道:“小姐,老爷,老爷,老爷他去了!”
这一惊真当是非同小可。
甄嬛还没将这句话在心里过一过,便觉得一个闷雷在脑中轰炸开来,彻底晕了过去。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睁开眼看着窗外清冷的星光,那星子微白的点点寒光,冷得透到了心底。
她的父亲,竟就这样死了?
浣碧傍在她床边,啜泣着道:“听说老爷临终的时候,床前只剩下夫人和二妹了。”
甄嬛的热泪流过肌肤有刺痛的感觉,她的魂魄早已飞到了旧日的闺阁。
她只听着自己的声音空洞地问:“怎么会这样,父亲的身子一向健康,况且在府中有那么多亲眷,难道都死绝了么?”
浣碧闻言身子一僵,她倒是忘了如何在这个事情上面与甄嬛撒谎了。
不过好在甄嬛没有追究这个问题。
毕竟浣碧也是父亲的女儿,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她开玩笑。
于是乎,此刻的甄嬛心如死灰,也就没有觉察到浣碧的异样。
半响,甄嬛睁着眼,任由泪水蒙住了眼睛。
“父亲到底是什么病?才会走得这样快?”
浣碧道:“听来报信的人说,从去年秋天就不大好,断断续续地痰里带血,到了今日早起一口痰涌上来堵住了喉咙,还来不及请太医,就过去了。”
甄嬛挣扎着起身,扑到门外,哭着道:“浣碧,我要去见我父亲,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浣碧忙拉住她道:“小主,小主,您别伤心坏了,咱们不是出不去,咱们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呀!”
热泪汹涌而出,像是要刺盲了眼睛。
她原是被困在了这里,如同夜莺失去了啼声,鸟儿被折断了翅膀,生生困在了这里。
即便是最困窘痛苦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痛恨过,痛恨过自己身在碎玉轩,终身不得自由。
她哭得精疲力竭,伏倒在门边,墙根下阴冷的青苔几乎抵着她的脸,湿腻腻的冰冷,融着她的泪。
“他老人家便这样去了,我……我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连想要给他磕个头都不能。”
甄嬛心头发颤,身子一仰,几欲晕去。
浣碧忙扶住了她,抱着她的身子道:“小主,小主您要保重,您若再伤了身子,咱们府里便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甄嬛的头贴在生冷的泥地上,以此来凉自己的心目。
“指望?”
她自嘲地失笑,落泪道,“还有指望么?”
这一夜,她几乎难以成眠。
原本微凉的天气被骤然而至的冷风冷雨裹卷在一起,吹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凉,如同她在沸油与冰屑里翻滚烹炸的一颗心。
这样翻翻覆覆的两夜,她自己都觉得倦极了,可是偏偏睡不着。
外头的雨无尽地下着,仿佛是替她滴着眼泪似的。
终于在迷迷瞪瞪之中,她倦极,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