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母这一次的怒气值比以往高得多。
尤其是发现路楠言语中透露出她已经知道路父依旧和文爱林搅在一起并且有了孩子的事。
路母破口大骂,骂女儿糊涂、没脑子、昏了头脑、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知晓事……
这些措辞是路楠早早就预料到的。
这些话,她都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无关痛痒。
即便是刚刚放下筷子的路杨,也可以面不改色地继续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
但是当母亲说出:“你看你是被你爸收买了,有了有钱的爹就不要讨饭的娘”此类话语的时候,以为自己早就能够保持刀枪不入金刚心的路楠还是觉得心口一阵酸疼。
那是生理意义上的酸痛感,无比清晰。
原来,悲伤和失望足够多的时候,这些情绪在身体上真的会具象化。
刚把碗摞起来的路杨忍不住偷偷看了老姐一眼。
路楠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快点远离餐厅这个风暴中心。
路杨深知自己现在在母亲眼里还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孩子,什么话语权也没有、更加帮不上老姐的忙,遂低头去了厨房。
姐弟两之间的眉眼官司是转瞬之间发生的,一心沉浸在怒火中的路母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
相反地,看见尚在上学、高中课业繁重的路杨走开之后,路母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责骂路楠,向女儿宣泄所有的负面情绪。
这番情态,让路楠恍恍惚惚地以为时间又回到了父母闹离婚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从母亲话语中得知过错方是父亲的路楠自然是站在母亲那一边的。
她才十八,正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年纪,认为婚姻出现了原则性问题是万万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于是路楠抓住所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态度:很赞同母亲和父亲离婚。
但路母却反反复复。
一会儿想离婚让路父净身出户,让路楠传话去表达她的态度、
一会儿又说为了孩子她可以忍,让路楠传话逼迫路父写所谓的保证书、
一会儿给路楠大伯母和大姑等人打电话,控诉路父的不负责任、
一会儿又想让路父仅存的长辈(阿姨舅公等人)出来主持公道……
如果是近三十岁的路楠,应该可以很轻易地从路母这番举动看出来,她母亲离婚的决心其实不那么坚决。
这期间,路楠还得知了一些父母曾经的矛盾:除了这次主动勾搭路父的文爱林之外,路父和路母早年也因为女色相关吵过架,区别大概在先前路父是逢场作戏,或者说,没有被路母抓到实质性的出轨证据。
这些旧账,都被翻出来了。
整个大家族和他们两人的社交圈子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昔日的模范家庭成了笑话。
路楠现在想想,当时母亲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是为了在亲戚朋友中争取更多的舆论支持,并逼迫路父承诺和文爱林彻底断了关系、从此收心并上交财政大权、手机等通讯设备永远对路母敞开等等等。
可在父亲看来,这是家丑外扬并且要他签下丧权辱国的条款。
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被路母一再打骂、逼迫的路父口不择言地说,他还和路母的闺蜜睡过。
那是炸毁路母想着或许可以忍耐复合的侥幸心理的最后一个炸弹。
也是将路家炸得支离破碎的最后一块弹药。
那时候的路楠才十八九岁,就算再怎么同情母亲,她也被折腾得身心俱疲,并且为父母亲闹得这样不堪而深感丢脸——要知道,她也只是高二升高三的年纪。
被折腾了四五次之后,路楠冲路母嚷嚷:“狗改不了吃屎,我爸肯定不会改的,你们还是离婚算了吧。”
最终,让路父净身出户是痴心妄想、让路家破镜重圆是天方夜谭。
路父和路母在闹得一地鸡毛、两厢狼狈后还是办了离婚手续。
路楠坚决支持离婚的行为在路母反复的时候,成为‘不懂事’、‘不成熟’的铁证,成为了她接下来和亲友控诉自己不幸婚姻中‘孩子不懂事,一点用都没有、如果有用,肯定可以帮我一起要挟她爸签保证书签净身出户协议’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