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似乎是察觉到了路楠面对她的时候神情有几分不自然,遂故作洒脱地笑笑,以过来人的口吻说:“路楠啊,这个社会本来就是笑贫不笑娼的。看得出来,你家经济条件不错,所以你有底气拒绝来自各方的诱惑。”
路楠知道,对方指的是哪些事,当时应对那些客户的时候,她还向林夕取过经。正是林夕教她婉拒又不得罪人的招数,让路楠觉得林夕同样是有底线有操守的好女孩。
林夕嗤笑一声:“先前,不论是朱总半开玩笑地说送你一只包,还是牛总提议你和他们公司的销售团队一起去国外素质拓展,或者是杨总约你单独吃饭并表示要带你买衣服、买手表等等,你都无动于衷。当时我就觉得蛮有意思的,这些老男人以前面对年轻小姑娘的时候,大概是太容易得手了,所以居然连你的车钥匙都没有注意到。就这一点来说,还不如你原先的上司张飞呢,至少张飞没两天就知道了,想要以权对揩你的油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他只是想占一点金钱方面的小便宜。”
“在你看来,那些蝇头小利啥也不是。而我在和你接触过一阵子之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几十万上百万的钱恐怕也不值得你抛弃你的自尊和自爱。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有一天,有人让你做一些并不违法,只是违背你道德观的事情,对你开出的价码是上千万甚至上亿呢?”林夕侧头,看向路楠。
路楠顺着林夕的话思考:千万?上亿?如果真的有这样一笔财富放在我面前,我还能坚持住我所谓的原则吗?毕竟这个数额的钱足以让一个人的生活跨越阶层。有这个钱,我不必再因为‘拿人的手短’而在面对父亲的时候缺乏底气;我还能改善母亲和弟弟现在的生活!
钱啊,真的能解决生活中绝大部分的问题。
路楠的神色有几分怔忪,不过她很快回神,发现自己其实被对方带入了思维误区。
她直视对方:“林夕姐,你说的不对。”
林夕眨了眨眼:“怎么不对。”
路楠继续说:“你的假设不可能成立的。如果有人对我开出上千万或者上亿的价码,那一定是我能给他她带来超过这个数额的价值,也就是说,那时候的我必定在某些方面有难以替代性——我不认为单纯的外貌或者身体能值这个价钱,更大的可能性还是自身能力。那么,我又何必要做违背自己价值观、道德观的事情呢?我想,值那个价钱的我,一定有其他方法赚到同等的金钱,哪怕过程曲折一些、漫长一些;哪怕最终到手的钱还得打个折扣,但是那才是我想要的、能够牢牢握住的,并且是真正属于我的。”
林夕愣了愣。
她没想到,路楠这个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女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诚然,林夕还是觉得路楠的家境是她说这番话的底气,不过一名大学毕业没两三年的女孩子、并且一直从事高端白酒销售辗转于高端商务酒局的女孩子能够这么清楚地认识到这些,是当初在相同年纪的自己远远所不及的——要不然,那时候的她也不会没抵挡住诱惑,走了捷径。
林夕当然知道自己错了。
但是和陶总纠缠这么多年,已经尝到走捷径的好处,现在让她重回正途=辛苦生活,她是做不到的。
“……我没想破坏别人的家庭。”林夕觉得自己没有想要‘上位’的心,有时候在公司遇见陶总的妻子,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表现得和一般员工无一。
陶总确实给她钱了,但是她也帮了陶总不少忙。
那些酒桌应酬,不都是她喝得更多?哪怕对方开一些低俗的玩笑,她照旧能接话,让酒桌的气氛继续热下去——毕竟陶总也说了,他妻子根本不适应那种场合,动辄就给其他人脸色看。天长日久,他需要身边有一位八面玲珑的女伴,帮他分担酒桌压力。
林夕觉得,这样的行为在一众嚷嚷着自己是真爱黄脸婆让位、或者算计对方家产死命要钱的‘小三’里头,应该是温和无害的了吧?
路楠垂眼,轻声说了一句:“可是你的选择依旧已经伤害了一个家庭。”
林夕忍不住辩解:“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是啊,你说的对。”路楠抿了抿嘴,“不说这些了,你检查一下家具家电有没有问题,还有,剩下多少应缴水电费,从押金里扣吧。”
……
从林夕的房子离开,路楠漫无目的地开了一段路,最后将车停在江边的林荫道上。
去年这个时候,成功扳倒张飞,路楠高兴得带着林夕来江边兜风,兴起之下,两位精致时髦的女郎直接买了烧烤串和啤酒,在沿江的石板上吃了一顿。
而此时,下午两点,八月的巨江市烈日凶猛,江边一个人也没有。
树上的蝉鸣撕心裂肺,就算路楠关着车窗也能听见。
路楠长长地了一口气。
刚才,她不应该对林夕说那番话的。
即便她们是比普通工作关系要更亲密一点的朋友,可作为成年人,体体面面地疏远和自己三观不一致的人才是最合适的做法。
只是林夕和陶总之间的事儿,让路楠想到了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