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可以解读出许多意思,这世上自然也不乏善揣人心者。
见嘉宾入座,负责会场统筹的人当即扫过时纯的工作牌,不动声色地提点:“苏垚垚你还愣着干嘛?”
他把演示文档的遥控器塞进时纯手里,转头就把台面上的事情撂给了她。
时纯顶着苏垚垚的身份,顿时进退维谷,看到座位末端不断给自己使眼色的院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坐到了讲台左侧,主桌第三个空位,迅速对照着流程表调控好显示屏。
整个过程中裴今澜就坐在她的右侧,时纯甚至觉得自己每次挪动鼠标,手肘都能摩挲到他的衣料。
作为如今裴氏产业的唯一掌权人,毕业于烊京大金融系的知名校友,裴今澜的到来俨然拔高了这场宣讲会的高度,也令底下的学生个顶个的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相比较进门时的声势浩大,他从一落座就显得低调沉默许多,只单手撑着额头,阖着眼睛,像只随时都被爆发的疲倦猛兽。
可要说他心不在焉,偶尔听到台下学生的尖锐提问,裴今澜又会懒散地掀开眼皮,四两拨千斤地反讽回去。
时纯坐在一旁,几乎能近距离感受到他所有微妙的情绪。
这人这哪是来招生的,分明是闲着没事干跑到高等学府跟一众未来精英挑事。
想到这里,时纯忍不住借着电脑屏幕看了他一眼。
方才听校领导寒暄介绍,她才知道,原来裴今澜竟然是学校很多科研项目的投资人,这次来烊京大也是来参会,这场宣讲会对他而言,只是一时起兴。
时纯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干脆就当这是一次单纯的工作碰面,她笔直坐着,余光忽然看到裴今澜抬了一下手指。
下一秒,他关闭了自己面前的扩音器。
前排统筹举起的流程提醒,时纯适时离开座位,挨个更换嘉宾的饮料,按照座位次序备注,头一个要面对的就是裴今澜。
裴今澜依旧垂着眼,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为难她,时纯直接给他上了杯热茶,正当她要前往第二位嘉宾时,耳畔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他声音很低,却炸得她耳膜都疼。
“欲擒故纵。”裴今澜竟然是在笑,语调也微微上扬,“这就是你所谓的井水不犯河水?”
时纯捏紧茶壶指尖泛白,后背都微不可察地绷直了点,看在台下观众席眼里,仿佛只是她回身的时候动作慢了一拍。
而就在这个空挡里,裴今澜再次喊住了她。
他说:“冒名顶替好玩么,时学妹。”
时纯指尖的茶壶微晃,心里被他这两句搅得颇不平静,她有意想解释这只是个巧合,自己并不清楚这场宣讲会他会到场,正如他不是也不清楚自己只是帮人顶个班。
可一轮饮料还没换完,下面还有诸位校领导,她总不能一直停在这儿和他闲聊。
五分钟后,时纯终于结束任务回到座位。
她有心想为自己声辩一句,可旁边的男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闭上了眼,一副生人勿扰的姿态。
报告厅后门有人进来,时纯注意到那人同一直跟在裴今澜身边的金秘书说了句话,紧接戴眼镜的青年就朝着讲台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从不口是心非。”趁这个机会,时纯起身让开过道,靠近裴今澜时,她低声承诺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自己想办法离开。”
她快速说完,退下讲台,顺手就将手指靠近茶壶底座,滚烫壶身贴着皮肤热量喷薄,她心一横,直接将右手手指朝着底座挨了上去。
桌角轻微的颤栗幅度引起了裴今澜的注意,他越过金秘书的肩膀,余光掠过旁边咬紧牙关的时纯。
她抱着手,正朝第一排靠窗的统筹比划动作。
只可惜,那位统筹只顾着低头做记录,哪怕明明看出她的心思,也不敢有任何回应。
裴今澜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金秘书也刚好汇报完了接下来的行程。
他提前把宴会名单递给裴今澜,道:“饭局就安排在校内,您要是不想去,我就直接推掉,等下周老爷子整寿,礼重几分也能周全。”
裴今澜依旧一副懒得应酬的态度,金秘书了然,随即躬身下去安排。
金秘书离开,时纯忍着手痛回到座位。
她握紧鼠标,一边配合着宣讲人的节奏播放短视频,一边思索还有什么办法能光明正大的离开,莫名地,她感觉有道视线似乎正在看自己。
椅子发出轻微摩擦声,时纯立刻扭过头,只见裴今澜突然起身,握着手里的助步器原地碾转,细长泛着冷光的金属材质近乎贴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