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在时纯平静的目光中,他终于绝望地瘫软在地,再说不出一个辩解的字。
过了会,叶弘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仰起头爬向时纯道,“阿纯,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舅舅,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不会有了靠山,就拿舅舅作筏子吧?”
时纯身上还残留着方才挣扎时的痛意,她强忍着脖颈的不适,耐心地等着叶弘巍的后话。
“时纯,我可是你舅舅。你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不会真的报警要把我弄进去吧?”他慌不择言,反复重复着差不多的说辞,“就算你恨透了我,那你想想外公,想想我姐,我要是有了污点,你也干净不了的!你年纪小,还不知道被人戳脊梁骨是什么感觉!你看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吧?你前途一片大好,不会自断后路的,对吗?”
危言耸听也好,垂死挣扎也罢。
时纯站了半晌,任凭叶弘巍怎么言语刺激,整个人都跟放空似的。
隔间的男人尚在等待,时纯听到茶杯在木制桌面上一圈圈地转动,仿佛昭示着主人的耐心即将告罄。
她定了几秒,只望着叶弘巍问了一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跟我道个歉吗?”
叶弘巍一愣,嘴唇嗫嚅。
时纯心灰意冷,已经后退半步,与他站的泾渭分明。
“裴先生。”她叙述道:“我问完了。”
隔间里没有任何动静,时纯也默不作声地等着,下一秒,门口果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黑衣保镖鱼贯而入,叶弘巍被捂着嘴拖出去的时候,时纯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到房门再次关上,室内那股浑浊,沉闷的空气涌入鼻腔,她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都就像是被拧了一把似的的难受。
时纯下意识扶了把旁边的桌子,视线无意间划过上面凌乱的茶具,又匆匆收回手,快步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
冰冷的水流穿过手指,像是能洗掉世上所有的赃物。
又好像,什么都洗不干净。
时纯冲洗了好几遍。
手指,脖子,脸颊。
她把所有的部位都搓得发红发肿,还是觉得很不够,目光不自觉落在那把毛刷子上,手指还没来得及碰触到,忽然被身后过来的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
他手上的皮肤也是病态的苍白,可掌心却十分温厚。
灼热疼痛的手掌被人一带,时纯转过身,就看到裴今澜半曲着腿靠在对面的桌子上,似乎是笑了一下。
“哭了?”
裴今澜单手插兜,掏出一截手帕,有些粗鲁地擦过时纯的脸颊。
时纯微怔,看着他打量自己的眼神,突然记起自己方才胡诌的那半句谎话。
她不知道那通电话什么时候接起的,更无从判断裴今澜听到了哪种程度。
可他来了。
又一次救了她。
这念头起的突兀。
又实在暧昧。
时纯都觉得,自己是在犯错误。
打火机“啪嗒”一声,在深夜里燃起一簇火焰。
见时纯还是那副缓不过来的样子,裴今澜燃了根烟,夹在指尖掸了下,问她:“你这幅姿态,是觉着——做我的人,丢你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