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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傑克,今天我遇到了一件趣事。
我飯後散步,行到新都廣場附近,撞見一個同你一樣,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向一位賣車仔面的老伯問路。
老伯起先以為他是來買面的,十分熱情,待對方手舞足蹈一通後,隨意指了個方向,把洋人打發走了。
結果方向不對,過了一會兒,那人找了回來,大概是面相有點凶,又著急,再次問路的話,聽在老伯耳中,就像是罵人。
老伯大怒,一通亂罵,可笑這洋人卻完全聽不懂,睜大眼睛的樣子頗有些無辜。
我忍住笑,給他指了路,又問老伯,聽不懂為什麼還要給他亂指方向,老伯應道:「問路十有八九是找廁所,我給他指了公廁的方向,他要是三急,不就解決了?」
「他是不急,那就再慢慢找唄!」
真是想不到,街邊一個賣車仔面的老伯,亦有如此智慧。
……
阿超看得津津有味,阿瓊小姐的信,大多是講自己生活中的瑣事,只是她文筆出眾,描述起來格外的生動有趣。
阿超正要翻到下一封,手一頓,卻似想到了什麼,把老伯問路這段,又重新看了一遍——
他若有所思,忖道,看來夜校,還是得繼續讀,不然遇到一個外國佬,張嘴罵他都不曉得,豈不是虧大!
阿超讀了一封又一封,阿瓊的信,也漸漸從有趣的生活瑣事,變成了無趣的為情所困。
最後一封,更是通篇只有一句話:
為什麼不回信?!
為什麼不回信?!
為什麼不回信?!
……
阿超眉頭皺起,回想最初見到阿瓊小姐的樣子,明眸善睞,笑臉迎人,和今日所見,真是叛若兩人!
他嘆了口氣,重新拿起了被退回的第一封,隨信還有一份黑色的公函,簡短,卻字字刺耳:
傑克先生,意外感染流感後轉成重度肺炎,已於一周前去世。
死了。
阿超完全可以想像得到,阿瓊小姐,見到這封信後會是什麼反應:
心如縞素,行屍走肉一般活著,她那雙翦水大眼中,再無半點光彩。
連她的衣櫥也會隨之改變,從此以後,或許只剩下了黑。
阿超不知她要多少年才能走出來,幾年,幾十年,或者一輩子?
幸好,還有他。
善良又樂於助人的阿超。
阿超拿出紙筆,認真地寫起了回信,他的英文字體,談不上好,勝在中規中矩,仿如印刷體。
這已足夠。
根據阿超以往的經驗,這些苦等回信不至的可憐人,哪怕察覺字體有異,也絕不會深究。
「阿瓊,原諒我這麼久沒給你回信,我病了。
是的,本來只是一場小小的感冒——沒有你在身邊提醒,我總是忘了添衣。
沒想到他來勢如此兇猛,轉眼就攻占了我的肺,我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