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被灼傷血肉模糊,太醫剛替他敷上藥膏,又纏幾層白色紗布。
裴璟復又看向地上面目全非的焦屍,緩緩蹲下,把它抱在自己懷裡。
「他們都說這是你……」裴璟的下巴輕輕抵在屍體頭部,雙眸微赤,滿臉神傷,「但我不信,我不想信。」
「傅歸荑,這不是你,對不對?」
仵作驗過屍體,年齡身型均與傅歸荑一一對上。
裴璟的手不自覺收緊,驀地忽然發現抓了慢慢一掌心的碳黑粉末。
他驚慌地鬆開懷裡人,害怕因自己的蠻力而破壞她的身體。
一陣風颳過,粉末被風捲走,迅速消失在掌心。
裴璟猛地合攏五指,然而越是想抓緊,掌心的東西流逝越快,到最後什麼也沒剩下。
那具屍體最終被裴璟燒成了灰,全數裝進他要求燒制的龍鳳呈祥青花紋瓷罐中,被他放進了西廂房。
罐子很大,空間只裝滿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是為誰準備的不言而喻。
裴璟閒來無事會用匕首在罐子內壁上刻字。
他和傅歸荑的名字。
西廂房已重建完成,絲毫看不出曾經被大火焚毀過。
裴璟從那日起便睡在這裡,躺在竹製的床榻外側,里側放上瓷罐。
他每夜都要抱住它入睡,然而無論他用自己的體溫如何暖它,只要他一放手,須臾之間,瓷罐便會變得寒冷入骨。
夜晚,裴璟的頭貼在瓷罐上,自言自語道:「傅歸荑,你好冷,我真是沒用,沒辦法讓你暖起來。」
清淚無聲地落在瓷片外側,順著飽滿圓潤的圓罐弧度緩緩淌下,拖出兩道水痕,沒入被衾,凝成水窪。
「傅歸荑,我從來沒有夢到過你。」裴璟的聲音變得喑啞:「你吝嗇到,連夢也不肯施捨給我麼?」
「你對我,怎麼這麼狠心。」
裴璟在短短一天內,體會到了從雲端落入深淵的感覺。
他本想在新年那天告訴她,自己已經定好了兩人成親的日子,她只要好好養身體,等著嫁給他就行。
傅歸荑會成為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他裴璟擁有的一切財富,榮耀,權利都要與她共享。
他們二人會成為最親密的人。
他還準備了一份禮物送給傅歸荑。
這些日子他趁她睡著的時候偷偷將傅歸宜的線索又查了一遍。
在擴大搜尋範圍後,他終於找到一點點方向,傅歸宜很可能當年沒有來到南陵,而是去了北蠻。
裴璟終於下定決心,和盤托出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
他會彌補,他發誓無論耗費多少人力財力,一定會幫傅歸荑找到哥哥,了卻她的遺憾。
誰知道。
他只是出去了一趟,六個時辰而已。
那天與往日沒有任何分別,同樣的天,同樣的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