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徐府上下哀悼痛惜,府上白幡飘动,白烛泣泪,为英年早逝道二公子而悲戚,院中家丁沉痛哭泣,哭声响彻整个胜业坊,天也被哭声所染,一时乌云密布。
徐竹由管家搀扶着,远远见儿子灵柩已是泣不成声,原本佝偻的身躯越发佝偻,摆摆手随着管家暂往偏厅而去。
下人摆上早膳,这两日更是清淡,连一丝荤腥都不见。
徐竹擦泪,拿起玉箸却无胃口。
管家将昨夜之事讲来:“家主,昨夜惠德劫走了女画师,没想女画师早有准备将惠德抓去,而另有一人欲杀女画师,之后据派出的人说女画师同那人相谈甚欢,正欲动手时林之杨也来了。”
徐竹道:“林之杨一逃犯,竟与她有瓜葛,还出手相救,看来这女画师着实不简单,周澍竟窝藏逃犯,就凭这一点,参他也不冤。”
管家称是,“家主,另杀害二公子之人现已查明,便是惠德与惠空,惠德暴躁易怒,据说是染了疯病,定是他与二公子争执时将二公子杀害,而惠空与他交好,将二公子的尸体移往竹园。”
徐竹愤怒将玉箸拍在桌案上,惊得玉盘为之颤抖,“惠德,枉费了他法号为德,了然识人不清竟将一疯子纳入寺中,害了吾儿性命!惠德惠空,此二人皆不能放过,杀害吾儿的凶手,老夫要亲自动手!”
管家道:“惠德已被周少卿所抓,惠空不知去向,不过据他们所言
,昨夜那人便是惠空,另还有一事,今日午时圣上将于青云台听了然法师讲经,在此之前周澍将欲捉鬼。”
“捉鬼?”徐竹叹道:“没想堂堂大理寺少卿竟信这些鬼神之说,他既捉鬼,老夫怎能辜负他一片好意,坊间传闻他便是青鬼之后主谋,吾儿初丧,不便前去,你替老夫去看看他如何把戏,鬼神之说,圣上要如何保他?”
大慈恩寺乃是国寺,在圣上面前捉鬼,如此儿戏,夜行游女之事在前,不当以此为鉴竟还要论鬼神,如今他徐竹便等着圣上治他妖言惑众,玩忽职守之罪,大理寺少卿之位是时候换人了。
……
午时临近,日头正烈,阳光剖开乌云直射青云台。
还未到午时,周围人头攒动,有的撑伞在台下静等,有的躲在树荫下乘凉,往日讲经也没有今日热闹,众人都想见识见识大理寺少卿捉鬼,毕竟寺中传言困扰了他们多时,因此担惊受怕而不敢夜间游动,一听大理寺少卿能捉鬼,那便是挤破脑袋也想来观摩观摩,而且今日捉鬼是其次,关键是圣上驾临,能一睹圣上龙颜,即便被青鬼附身也是值得一观的。
午时将近,周澍款款而来,众人也围过来,迫不及待想要见证青鬼被灭。
周澍身旁跟着一人,身穿破旧道袍肩披破烂布巾,头戴彩色羽冠,面上覆有奇异面具,那人一出便将所有目光凝聚,此番打扮非佛非道,乃是
巫,而他手上却拿着桃木剑,脚上却穿着道家靴,竟有些不伦不类,一时有人唏嘘,有人惊叹。
“这是巫?巫者沟通天地鬼神,青鬼作祟是阴间之鬼于阳间作祟,捉鬼之事,巫能胜过佛吗?”
“佛门清净之地,兄台慎言,巫与佛皆是为民祈愿,能除了青鬼便好。”
“不过这巫似乎道行不够,哪有巫拿桃木剑的?《大義食杂录》中记载,巫头顶世间圣洁之羽,乃是七彩文凤,脚踏凡尘至净之土,乃是无根之水浇灌的无根之土,眉间三点谓之天地人,身穿七彩祥服谓之百家衣,巫者所过之处百鸟啼鸣,百花盛开,可谓天神降世。”
面具之下,崔仪无奈又为之骄傲,《大義食杂录》本是他所写,主要写的是大義各州的美食异闻,其中不仅写了巫还涉猎广泛,天地人传说皆有囊括,没想这些人中竟有人熟读至此,还如此相信,作为《大義食杂录》的笔者,崔仪为之自豪。不过此卷未免太多人知晓,要扮巫着实不易,如此匆忙赶制这一套已是尽力了,还七彩文凤、无根之土,天知道到何处寻找这些神物。
崔仪随周澍走到青云台上,看着台下众人,周澍道:“寺中青鬼作祟已久,周某不能为百姓分忧是周某之过,不久前听闻无忧大师入京,如今周某有幸请大师为民除害收了青鬼,今日多谢诸位愿给周某机会,无忧大师乃太山神弟子
,此番定能收了青鬼,请诸位见证。”
崔仪不由一咳,太山神弟子,亏周澍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忽悠张口便说得神乎其神,来头如此逆天,崔仪忙端起身板,好在众人不知面具之下是何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