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孙九叶脑中轰然一声,鸡腿掉进碗里,汤汁溅起滴进眼里,孙九叶没有去擦,任由眼泪滴下。
挣扎起身,险些被桌案绊倒,冯如墨上前扶她,她却摆手冲出房门。
冯如墨忙跟上去,拿起屋檐下的伞想递给她,她却已经冲进雨中。
孙九叶不记得是怎么骑马从大街上一路狂奔,大雨将她淋湿,雨水模糊了视线,等回过神来时已到了大牢门前。看着眼前的牢狱一如往常阴冷,大门却比往常更加寒冷,凉意直透心底。
衙役支着伞前来迎她,伞还未撑在她头顶,她便跌跌撞撞进牢狱中去,衙役只好把马匹牵到一旁等着。
一路有人领着她进去,走过漫长的过道,终于见前面的牢房前站着两三个人,孙九叶一来,那些人便让开,只见刘晓菱躺在地上,身上盖着白布,一张脸早已没了血色。
孙九叶脚下一颤,险些撞
在牢门上,一只手将她扶住,搀扶着她走到刘晓菱身旁。
刘晓菱的尸体近在眼前,孙九叶无法置信,颤抖着手却不知如何是好。
“她怎会……”
陆空道:“昨夜有人将我引开,先杀了朱疆,等我赶回时他已杀了刘管家,正欲杀刘刺史,被我截下后,刘家娘子为了保护刘刺史被歹人杀了,是我疏忽,请少卿和孙姑娘降罪!”
陆空愧疚跪下请罪,孙九叶看着刘晓菱的尸体,没有回应,这件事也不该由她回应。
周澍道:“昨夜与陆空缠斗之人是林之杨,他的身手不在陆空之下,他潜进牢狱行凶,此事责任在我,我既知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便理应想好万全之策,此事是我的疏忽。”
林之杨,大義第二剑,自从屠了江东沈家满门后便销声匿迹,不想如今却与无启门勾结,以林之杨的身手,陆空都不一定能敌他,牢狱之中来去自如,想杀一人易如反掌。
刘晓菱脖颈处的剑痕越发醒目,看在孙九叶眼中如同野兽的爪痕,撕碎出血痕来,也把她的心撕碎,她趴在地上哽咽着:“是我,芸娘分明提醒过我,我却总以为一切都是巧合,是我没将一切说出来,若我说出来,你就不会死了……”
孙九叶颤抖着双肩啜泣,雨水从发丝滴落,滴在草席上渗进干草里。
周澍替她披上披风,安慰道:“此事错不在你,那是林之杨,即便你说出来也无法阻
止。”
孙九叶摇头,后悔地抓着衣角,“是我错了,我只当她是我知己,她又为何不是视我为知己,她从前恣意快活,可她何尝不是囚笼中的鸟,她私奔何尝不是她想要的自由,而我却不了解她,不愿见她,倘若我见她一面,倘若……是否,她是否就不会死了……”
见她如此自责,周澍抬起的手又放下,最终轻搭在她肩上,轻声宽慰道:“你无需自责,此事错不在你,她是为了刘刺史才待在狱中,从前她如何自在皆是因为刘刺史,她历经一切回到家中,才明白父女亲情,刘刺史犯了大错,她想留在狱中弥补这些年她所无视的亲情,这是她坚持的,昨夜林之杨刺杀刘刺史时,是她为保护父亲而死,于她也算无憾。”
刘晓菱冰冷的尸体在前,孙九叶愤恨地捶着草席,“可她,她才十七,还未嫁人生子,她的人生不该了结在牢狱中……”
“我知你难过,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任谁都会难过,你视她为知己便应当知道,于她而言这样的结束未必不是最好的选择。”
孙九叶错愕地盯着他,他是大理寺少卿,如今为何也会说出这番话?
周澍道:“她是刺史之女,刘刺史勾结山匪害人性命,虽为刺史,念其功绩也当流放,刘晓菱虽助清剿山匪有功,撇开杀人事实不谈,有父如此,她今后当如何自处?再者,清剿山匪之时,她大义灭亲
,心中愧对刘刺史,若刘刺史流放,她便要带着愧疚过一生,今后她如何自处?”
孙九叶竟从周澍的话语间感到冰冷的凉意,“难道死便是唯一的选择了吗?她是不愿死的,她尚可同以往一样潇洒,她的一生不该困死在这。”
周澍低眉,道:“死自然不是唯一的选择,若可以选择活着,她自然好,人死不能复生,她既已去,便成全她这份孝心吧。”
周澍看向孙九叶,想替她擦去眼泪,终究没有抬手,“她曾说你是展翅高飞的白鹤,而她是家雀,她向往你洒脱不羁自由,她无法如你一般,也望你以后展翅遨游,不受世间万物所累。”
孙九叶泄了气,如同傀儡般坐着,她终究是人,怎么能不受万物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