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崔小爷体谅!”
崔仪还想说什么却被孙九叶敬酒打断,当下也不好再说。
一壶酒下肚,孙九叶脸颊已经发烫,这果酒虽好,就是吃多了后劲有些足,拍了拍发烫泛红的脸,再夹了几块八宝鸭,一边吃却觉着头有些晃悠。
崔仪还琢磨着如何旁敲侧击问上一问,就见孙九叶晃着脑袋数着面前的菜叶,那模样可比他
发酒疯的时候收敛不少。
“九爷,你这便吃醉了?”
“没,没醉,我就是感慨。”她把筷子撇下,趴在桌上,道:“阿俊患有寒症,他父母却从未抛弃他,少卿父母却将他抛弃,于这世间并非人人都配为人父母。”
崔仪劝她道:“世间人本就如千万朵花,花有好坏,人也有好坏,并非每个父母都愿意为子女付出,这是常态。”
孙九叶哀叹一句:“是啊,并非为人父母便一心都是子女……阿俊有父母,我也曾有父母,可惜我阿娘却从未将我视作她女儿,于她而言,我一切都比不上我阿姐。”
她举起酒壶猛喝了一口,崔仪来不及夺过酒壶就被她抱在怀中,“崔小爷,您不知道,我阿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阿娘心中闺阁女儿的典范,我就不行了,我向来不喜念书,阿娘教我诗经,我背不会,每次被罚都是阿姐给我送吃食……阿姐是最好的阿姐,阿娘是最坏的阿娘,我从不是她女儿。”
崔仪拍着她的肩安慰道:“为人父母总是偏私的,他们希望儿女成才,你有个这么好的阿姐,他们自然希望你成为你阿姐的模样,但人总是不一样的,你终究不是你阿姐,也不可能成为你阿姐。”
“阿娘若是明白,这些年便不会逼我了。”
孙九叶仰头又要喝酒,酒壶被崔仪拿走,她眯着眼睛费力寻找,最终无果趴在桌上将
睡不睡。
崔仪把酒壶放到地上,以防孙九叶见了吵着吃酒,“还说自己千杯不醉,如今还不过一盏你就醉了。”
见她安静坐着,崔仪唤来伙计准备结账,伙计却说这顿饭已经付过银两了,原是一年前孙九叶替德盛楼东家画了一幅画像贺寿,东家很是满意,这顿饭本是去年便该允诺的,孙九叶一直没来做客,方才孙九叶提及,掌柜这才想起。
德盛楼一顿饭也不便宜,难怪孙九叶没哭没闹如此镇定,原是去年的人情。
崔仪将她扶到马车上,她撑开双眼,背靠着马车,冲着崔仪笑,笑得些许瘆人。
崔仪抖了抖肩膀,同她搭话:“方才只听你提起母亲,你父亲呢?”
孙九叶缓缓收了笑,眼神落寞,“我阿爹不见了,他们都说他死了,我不信,阿娘和祖母都不让我寻阿爹,我偏要寻,我要将阿爹找回来,如此阿娘偏心阿姐,我还有阿爹,不妨事……”
崔仪感慨又是个可怜的孩子,所幸她遇到了周澍。
黄昏时分,泛黄的阳光洒落庭院,院子如同蘸了黄墨一般发旧。
崔仪扶着孙九叶走进庭院,迎面撞上周澍,正好将人交给他,顺便说道:“我将你的事告诉她了,她是半个字没听进去,倒是自己感慨半个多时辰。我替你问过了,她就是个木头还未开窍,也并非狼心狗肺,只是打小无人疼爱,对感情之事迟钝,你自求多福吧。”
正欲离开
,崔仪将手中食盒交给周澍,毕竟这可是孙九叶特意为他带的。
周澍将人抱起,见她脸颊通红,想必吃了不少酒,将她抱回房安置在床榻上,正要给她端碗醒酒汤来,便听她呢喃道:“阿爹,式微会找到您的……式微,式微,胡不归……”
周澍轻抚她额前碎发,轻声道:“我会替你找到他,安心睡吧。”
孙九叶眉头舒展,侧身抱着被褥,轻笑着:“阿爹不是逃犯……长寿面不放鸡卵,要鸡腿……”
周澍见她模样如同馋嘴的猫,可爱之余有些可怜,替她盖好被辱,转头见桌上食盒,嘴角轻笑,“所幸……”
所幸他的爱没有宣之于口,所幸他所遇之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