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是不知道张贤景即将给他带来的是什么。
因为自从他被父皇开始着重培养之后,朝廷上下就开始谣传他张贤瑀将被立为太子,虽然皇后和曹家没怎么针对他,但两兄弟之间也是有隔阂的。
如今远在万里之外,万一张贤景有假传圣旨……呃,这个应该还不敢,但张贤景肯定敢拿着鸡毛当令箭给他难堪,甚至剥夺一些权力,所以张贤瑀很不安。
至于不爽的原因,那就更明显了。
哪怕就是皇子之间,也有骡马和罗马的分别。
张贤瑀这样没有外祖家,母亲身体不好性格又暗弱的,就是妥妥骡马。
自然,罗马就是张贤景这样根正苗红和张贤熙这种岳父包揽一切的。
张贤景黑了、瘦了,但是人更加精神了。
走时二十岁,到时快到二十二岁的他,完全褪去了在神都时的稚嫩和伪装起来的气度,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不同的坚毅和平易近人。
张贤景已经把他在神都从小学习的那些,什么吃饭细嚼慢咽,夹菜都要讲究风度,食不言寝不语完全给抛弃了。
现在的张贤景骑在马背上一口马奶酒一口肉干,夹杂了风沙尘土就能往嘴里面咽。
酒量从喝米酒一碗都要醉,已经变成高度烈酒喝个两三斤还能引弓射击准头不减。
言语更是粗俗无比,从最严重也就尔母婢也、彼其娘之,到艹你娘、入你爹、狗篮子、大傻哔等,全副脏话完全毕业。
他再也不会因为不能忍受和士兵一起入厕而狂吐,更不会被士兵的汗臭味给薰个跟头。
甚至他能和一些低级军官坐在一起,互相捉头上的虱子,然后一个一个的掐死。
对于兵凶战危,他也有了更直接的理解,知道一个悍勇的士兵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不再把他们当成一串串冰冷的数字。
更简单知道如何排兵布阵,还能熟练运用奖惩来驾驭属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终于知道,他的父亲,伟大的中土皇帝、草原可汗、高原佛王、极西沙赫沙阿张圣人,给他打下了多么大的江山。
那样子,就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对于父亲说家里给他存了五百万块钱没什么感觉。
但你要是换算成金拱门,告诉他能从现在一直吃,每天三顿吃,吃到死都吃不完,他就能深刻理解五百万是多大的一笔钱了。
如今的张贤景,完全理解了这个帝国有多么的辽阔和富裕,也明白了他身上的担子,是如何的重。
他已经能跳出母亲曹延禧二十年来给他灌输的,他的兄弟们都是威胁者和家产分割者这种老思想。
张贤景深刻理解,对于这样的一个大帝国,没有他的兄弟们来奉献,是根本守不住的。
只有他们兄弟能和睦,以血脉为纽带源源不断加强联系,才能真正的吃掉这如此广袤的天地。
至于兄弟们未来会对他和他的子孙造成的威胁,张贤景认同了父亲张鉊的话。
‘老子把中土、草原和高原都留给了你,你还打不过极西和极南之地的兄弟们,你有什么资格做大周的皇帝?’
……
“二哥,二哥!”
于是,与张贤瑀想象中兄弟相见时,张贤景手持节杖、身穿朝服、傲气满满的与他会面不同。
他这边奏乐还没开始了,只见经过简单的信使沟通后,张贤景竟然亲自骑着一匹大白马,喊着二哥就朝他奔了过来。
张贤瑀嘴巴张得老大,几乎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白马上,那个黑瘦但精气神异常饱满的小子,认了半天才认出来,这真的就是那个他曾经羡慕嫉妒恨的四弟,准太子张贤景。
“四郎,四郎!”在这一刻,所有的隔阂,都在这两句充满亲情的呼喊中完全被冲破了。
张贤瑀飞快跳下坐骑,张贤景也跳下坐骑,两人在万众瞩目中,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刹那间,所有的不安和担忧都在这一刻彻底被消解了,没有什么奏乐,没有什么文绉绉的礼仪,欢呼声震天响起。
在场的数千汉家儿郎就在这拉伊城外,当着大量波斯仆从和侍女的面,疯狂的互相拥抱着,唱跳着,就连随军的民夫都被感染,一起欢快的跳起了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