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午时乔继恩在班院午睡,叫人急吼吼闹醒。
“肖长贵给陛下沏茶,也不知是怎么懈怠了,茶水有些烫嘴,惹恼了陛下。陛下下旨要将肖长贵拖出去杖三十大棍才肯饶他!这三十棍要打实了,不是要肖长贵的命吗?”赶来报信的内宦,惶急说道,恨不得将乔继恩拖往垂拱殿救人。
乔继恩心里轻叹一声,拿手搓了两把脸,就叫人领着往垂拱殿走去。
刚走到垂拱殿侧面的宫院大门,乔继恩就见晋龙泉在数名亲从侍卫的簇拥下,从前面的夹道走过来。
逃京事变后,晋龙泉名义上没有入仕,而是留在江东给刘衍当了近三年的幕职,主要协助刘衍署理清田等事,一直到颍州大捷之后,江东清田也有了阶段性的成果,才得刘衍推荐入皇城司任亲从都指挥使。
还都襄阳后,没有另置宿卫禁军,由潘成虎权知襄阳府事兼领兵马都监,主持襄阳军政及守御事务。
除了潘成虎所掌握的襄阳府军之外,徐忻以勾当公事执掌的皇城司,也遵循旧例,皇城司辖下编两千五百名亲事亲从侍卫将卒,负责皇城宿卫之事,设亲从都指挥使一人,亲事都指挥使五人。
亲从都指挥使名义上仅仅是六品侍从武官,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晋龙泉实际乃是司空府掌控襄阳局势,除潘成虎、徐忻之外的第三人。
又由于皇城司有刺探朝野之权,司空府又明确下令由晋龙泉专司其事,这一方面将晋龙泉提升到与徐忻共掌皇城司的地位,也坐实了一些猜测:当初逃京事变发生前后,形势实际都在京襄(司空府)的掌控之下。
看到晋龙泉赶过来,乔继恩就知道绍隆帝闹脾气,近前服侍的内侍宫女除了找他过来平息事端外,也第一时间通知了晋龙泉。
司空府如日中天,乔继恩也不怨宫里的老人都知道审时度势,朝晋龙泉拱拱手,假装不知道的问道:“肖长贵那个糊涂蛋,办不好事情,触怒了陛下,怎么将你也惊动了?”
晋龙泉还礼道:“陛下近来心绪不宁,性情烦躁,近侍虽有小过,却动辄大罚,我们还要耐心劝上一劝的。”
乔继恩与晋龙泉走向垂拱殿,一名中年内侍被捆绑在廊前待用杖刑,看到乔继恩、晋龙泉过来,跪下来叩头哭诉:“乔大宦救长贵一命,长贵再也不敢懈怠了!”
“好好跪着!”乔继恩瞪了那宦臣一眼,厉声训斥了一番,便与晋龙泉往大殿里走去。
大殿之中十数内侍、宫女跪了一地,绍隆帝负气坐在御案之后,御案前有好些瓷器、砚台砸碎的碎片。
“肖长贵办事糊涂,触怒龙颜,老臣这就将他拖去班院责罚,还请陛下息怒,莫要气着龙体!”乔继恩上前叩首奏道。
绍隆帝没有理会乔继恩,只是盯着晋龙泉,厉声质问:“怎么,朕处置一两个不开眼的奴婢,也需要得到皇城司的允许吗?”
“陛下多虑了,皇城司乃陛下之爪牙,陛下想做什么,皇城司都应悉数照办,又怎可能反过来约束陛下?”晋龙泉揖礼道。
“那个不开眼的奴婢连丁点小事都办不妥当,你与乔继恩便在垂拱殿前督刑,以儆效尤。”绍隆帝厉色说道。
“微臣遵旨。”晋龙泉拱拱手说道。
晋龙泉与乔继恩走出大殿,着人将肖长贵拖到大殿前的场地上,扒下衣裤,不轻不重打了三十棍便送回院舍用药,以免真伤了性命。
复过旨后,乔继恩与晋龙泉再走出垂拱殿,微微叹了一声,低声吩咐在垂拱殿侍候的宦臣:“陛下心绪烦躁,你们要小心服侍着,但有什么大的惊动,切不可妄自施为,需先禀过晋郎君、徐郎君二人再行其事,可都记得了?”
“乔大宦言过了,”晋龙泉跟乔继恩拱手道,“我刚才是怕打扰到乔大宦午休,才跑过来看一眼,但这些始终是内侍省的事务,我与徐忻是不应插手的。”
乔继恩只是笑笑,岔这个话题不谈,说道:“司空府收复汴梁,比预计要早许多啊,想必孟、卫、泽、蒲诸州以及关陕、河北等地收复也是指日可待了。虽说使相那边不会急着还都,但现在有些事情未尝不可以筹备起来。我已老朽,宫里的事务还是要尽快托付他人接手,一把老骨头就想着葬在汴梁……”
颍会大捷后,乔继恩陪同周鹤、钱择瑞等人前往泌阳见过徐怀,当时徐怀就表示不会急着还都汴梁。
乔继恩当时还以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收复汴梁,没有特别琢磨这事。
没想到才过去大半年的时间,整个京西北路、京畿路以及京东西路南部地区近乎不费吹灰之力的收复过来。
乔继恩现在越发感到自己精力不济。
其他事他不想插手,连问都不想问,但想到先帝在世时,念念不忘的收复中原、还都汴梁,就想着自己或能在汴梁度过有生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