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宽之将折扇一收,道:“韩兄,这几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如此嚣张,绝不能饶了他们!”
韩?哼了一声,道:“史兄说的是,我定要让他们好看!”带着史宽之气冲冲地离开太学,径直回了韩府,把所有家丁叫到一起,有四五十人之多。他命所有家丁抄起家伙,打算去太学找宋慈和刘克庄算账,再去武学找辛铁柱报仇。
黑压压一大群家丁在韩?和史宽之的带领下正要出门,一顶轿子忽然停在门外。轿旁有一人随行护卫,是夏震,他撩起帘子,一人从轿中下来,是韩侂胄。
一见到韩侂胄,一只脚刚迈过门槛的韩?顿时定住,道:“爹,你回来了……”
韩侂胄看了一眼韩?,又看了一眼韩?身边的史宽之,再看了一眼韩?的身后,脸色变得铁青。众家丁不敢与他对视,全都低下了头。史宽之小声道:“韩兄,我……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向韩侂胄行了礼,一个人去了。
韩侂胄盯着韩?,道:“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韩?低下了头:“我有事……要出去……”
“有什么事?”
韩?知道深夜带这么多家丁出门,怎么也瞒不过去,索性全说了出来,道:“爹,你提拔的那个宋慈着实可恶!他把我抓进提刑司大狱关了一天一夜,还从武学找来一个姓辛的小子,当众打伤了我的人。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韩侂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武学,姓辛的?”接着道:“全都回去。”众家丁如蒙赦令,赶紧就地退散。
韩?叫道:“爹!”
“你跟我来。”
韩?埋着头,极不情愿地跟在韩侂胄的身后,进入了书房。
书房的门一关,韩侂胄的语气立刻变得和缓了许多,道:“?儿,你可知为父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韩?道:“定是朝中事务繁多,爹又忙去了。”
“你知道就好。”韩侂胄道,“十年了,我掌朝政十年,志在北伐中原,恢复山河,建千秋之功勋,留万世之盛名。可朝堂上那帮腐儒,因我武官入仕,外戚出身,人人瞧我不起,处处与我作对。我要北伐,他们便在圣上跟前各种危言耸听,说北伐的坏话。当年岳武穆的北伐大业,就是毁在这些贪生怕死的腐儒手上。这些年我打压这帮腐儒,手段不可谓不狠,无人再敢对我说半个不字。我调兵于江北,旨在今年毕其功于一役,哪知这帮腐儒却像提前商量好那般,一起跳出来唱反调,着实可恨。圣上忧心北伐,连日留我议事,我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才坚定圣上北伐之心。十年了,在如今这文恬武嬉的世道里,想做成一件大事,真可谓是千难万阻。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如今为父我已是满头华发……”
韩侂胄论及平生志向,满脸英气勃发,可说到最后,却是喟然一叹,道:“?儿,我韩家虽是名门望族,可这些年人丁稀薄,家族中没什么人能帮得上我,我所能指望的只有你。这些年你一直留在太学,不肯入仕为官,我没有强求过你,你在外面任性胡闹,我也从没说过你什么。可如今北伐在即,朝局不稳,你不要再去外面招惹是非,别去招惹宋慈,也别去为难那个姓辛的武学生。”
韩?却道:“可那宋慈处处与我作对,着实可恶,那姓辛的小子还当众打了我。我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等屈辱,我……”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韩侂胄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又道,“你可知那宋慈是谁?”
“不就是一个穷酸学子吗?”
“他是宋巩的儿子。”
“这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去招惹他?”韩侂胄道,“那宋巩这些年在外任推官,学了一身断狱本事,还把这些本事授给了宋慈,可见他父子二人对当年那桩旧案一直没有死心。”
韩?心中暗道:“当年我才十岁,连他老子宋巩都不怕,如今十五年过去,我还会怕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宋慈?”嘴上道:“那宋慈三番五次与我作对,我就是气不过。”
“你气得过也好,气不过也好,总之上元节前,宋慈查案的这段时间,你别再去招惹他。”
“爹,那等宋慈查完案,我是不是就可以找他算账?”
韩侂胄有些不耐烦了,道:“到那时候,随你怎么做吧。”
“爹,这可是你说的。那宋慈已经查完案了。”
“查完了?”韩侂胄微微一惊。
“这是宋慈亲口说的。他说已经查清岳祠案,查到了凶手是谁,还说明天一早,他会在岳祠揭开真相。”
“宋慈还说了什么没有?”
“他还说要借什么眉州官簿一用,要我转告你。”
韩侂胄似有所思,对韩?挥了挥手,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下去吧。”待韩?走后,他手书一封印信,唤入夏震,命夏震明日一早持印信去吏部借取眉州官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