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及此人说道,其他人亦是目露一抹骇异之色。
霎时间,众多掺杂着各种?情感的目光,如漫天的箭簇,从四面八方疾射而至,纷纷扎在了温廷安的后背处,虽然大众的目光皆是友善的,但到底教她有几?分不自在。
“好?了,都各做各的事儿,别让少卿爷难为?情。“跟随在郦老身边的一位老内知,到底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当下便是对众人做驱逐状。
众人亦是识趣,冥冥之中懂得了一些端倪,俱是会心一笑,视线规规矩矩地,从温廷安身边挪开了,复又挪回温廷舜身上,横竖就是在两人之间往复徘徊。
温廷安忍不住红了耳根,面颊上是一片潦烈的滚烫,她想要松开温廷舜的手,怎奈,这厮牵她的手,是那样的紧,两人的掌心腹地,严丝合缝地贴紧在了一起?,她都能切身觉知到彼此的手心当中,俱是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到底还是郦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那些论?议不休的声音,即刻便是休止了去。
那些扎在温廷安后背上的目光,一径地消弭了去,漫天剑雨转瞬之间消失了。
那般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即刻消弭了去。
温廷安舒心地疏松了一口?气。
果然,在郦家上下,到底还是郦老最有威严,众人俱是惧他不已。
郦老苍朽的嗓音从前端处,徐缓地传了过来:“晋朝倾覆以?后,我们一方面要寻觅栖身之所,另一方面也需要谋些生计。郦家人丁并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我们要想安身,便是必须立业,这一处酒肆,便是郦家在冀州置办的产业之一。“
温廷舜忖量了好?一番,适才说道:“酒幡素来是一座酒肆的名号,但方才入内,我发?觉那招摇于上空之处的酒幡,其上并没有题字,可是舅舅刻意?为?之?”
郦老露出了一副「算你小?子识相」的表情,道:“无名,便是最好?的名字。”
温廷安微微地眨了一眨眼?眸,一时感到有一些不可置信,低声喃喃道:“无名酒肆?”
她细细地品咂着这一个名字,竟是斟酌到了掩藏在这个名字背后的一丝真意?,是家国倾覆,荣光已逝,辗转飘零之后,局势危如累卵,性命微弱如草芥,若为?了苟活于世,不得不剥除自己的身世。
温廷安忍不住朝着天井上空凝睇一眼?。
酒幡仍旧在那处兀自飘摇着,时而翻飞招展,时而舒卷骤缩,就像是鲲鹏,行将扶摇直上一般,气势庶几?能够吞吐山河,震慑天地。乍见一掬鎏金色的日光,遥遥地从远空处,偏略地斜射而至,于酒幡的幡角一处,髹染上了点点辉光。
——无名。
照此看来,这一座酒肆的年纪,比她还要大些。
郦老带两人去了四楼临窗最好?的一处雅间,一晌遣酒倌摘菜,一晌问?道:“少卿喝得了酒么?”
温廷安还没真正开口?,坐在她右旁侧的温廷舜便是说了:“她对酒有些过。敏,取些清茶为?好?。”
郦老抬眸,不温不凉地看了温廷舜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夫问?太子了么?”
温廷舜的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修直玉润的指腹,轻轻地抚挲在膝面上,不疾不徐地叩击着。
这般的情状,看得温廷安后颈处直冒冷汗。
这般一个剑拔弩张的舅甥关系,似乎并非一朝一夕才形成的。
温廷安自然是护着温廷舜的;“他说的对,我确乎是不适喝酒,不若以?茶代酒为?宜。”
但她也极其照顾郦老的颜面:“我虽是不能喝酒,但倒酒功夫佳,您想喝酒,我都能给您斟一斟。”
郦老听罢,容色微霁,豪气地摆了一摆手,用静定地口?吻道:“别,老夫双臂健在,哪用少卿的来斟,你这一双手是用来破案、写呈文的,不是用来斟酒的。”
温廷安还想说些什么,温廷舜适时对她道:“我同郦老的关系,素来如此,针尖对麦芒,三不五时便是要拌几?下的,很是寻常的,你左耳听右耳出便好?。”
温廷安:“……”
整个人一时有些无语凝噎。
差点吓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