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整个人皆是惊怔着的,全然没反应过来,思绪尚还?停顿于温廷舜开篇所提及的那一句话,更精确而言是两个字:“……地、地动?”
李琰怀疑温廷舜是在说笑,但对方一脸谨肃冷隽,毫无一丝笑色,李琰轻咳了几声:“温少?奖适才是在说,一个月后,大邺将会生发一场地动?这是您预测的么??有何依据?”
温廷舜左手拇指摩挲着右手,道?:“此?则大内宫廷钦天监的谶辞,官家?颁诏下了一折谕旨,明文指示让冀州百姓迁徙他处,时限一个月内,不得延误。”
周廉、吕祖迁和杨淳,窃自惊怔地望着温廷舜道?出这般一句话。
毕竟,真实情状是,官家?并没有颁下明文诏令,说要让冀州所有百姓迁徙他处,提出『迁徙他处』的是温廷安的意思。
但温廷舜却是偷换了主谓,将温廷安的个人意思,替换成是官家?的意思。
这一招,就显得很高明了。
温廷舜扯起?慌来,说得完全就跟真事一般,底气很足,毫无一丝遗漏。
在言辞与气势上,就将李琰全然镇压住了。李琰信以为真了,面色出现了一抹显著的惊惶之色,他到底也有些坐不住了,急灼地问道?:“地动一事,非同小可?,下官能帮你们做些什么?,下官定当尽己绵薄之力。”
周廉、吕祖迁和杨淳,心底下不禁为温廷舜的表现,拍案叫绝起?来。
这未免也太厉害了些,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将堂堂冀州指腹说服了,还?治得服服帖帖的。
假若演戏也能排资论位,温廷舜大抵是连中三元的水准。
魏耷与苏子衿互视一眼,亦是叹为观止。
温廷安与温廷舜的行事风格,果?真不太相同的。
温廷安行事惯于采用?商榷的口吻,人淡如菊,仪姿风停水静,行事趋于婉约派。
温廷舜可?就不太一样了,他行事较为果?决,铁血手腕,果?决善断,不喜磨蹭延宕,行事亦是从?不拖泥带水。
若是温廷安去跟李琰打交道?,很可?能就是用?『万事好商榷』的口吻来说话,到时候费好一番周折,才能让李琰相信『冀州会生发地动』一事,并且同意转移冀北冀南两地所有的百姓。
但温廷舜的行事的方式,就有些迥乎不同了,先发制人,占得先机,所叙之话,教人丝毫没有可?以斡旋抑或转圜的余地,因于此?,对方也只能乖乖地俯首称臣,领命称是。
魏耷窃自对苏子衿低声道?:“苏兄,若是先前?同你说起?地动一事的人,是舜兄,你还?会怀疑『地动一事』不会生发么??”
苏子衿闻罢有些咂舌,道?:“若是跟我提及此?事的人,是舜兄的话,我定是信了。”
魏耷捅了捅对方的胳膊肘,纳罕道?:“那温廷安说了,你不信?”
苏子衿道?:“是说辞不一样,安兄说是可?能会发生,但舜兄说一定会发生,而且迁徙是官家?的主意,诏令亦是已然颁了下来,相较于前?者,我更倾向于相信后者。不过——”
苏子衿话锋一转,“还?好,我很幸庆是温兄跟我商榷了这一桩事体,我比较喜欢有人能跟我商榷,至于舜兄的那一套法子,对付知府知县这些沉浮官场多年的地方官,可?能会比较有威慑力。”
魏耷耸了耸肩膊,道?:“苏兄,你说话滴水不漏,这是两方都不得罪啊。”
这厢,温廷舜凝声道?:“在三日之内,务必传命于下面六座县衙知县,教他们在县城颁告此?事,获悉地动要闻,拾掇家?当与筹备物资,具体迁徙至何处,官府会另外贴文布告。”
温廷舜思及了什么?,凝声道?:“对了,务必安抚好各县民生的情绪。”
获悉地动会生发,寻常人的第一反应便是惊惶失措,乃至于恐慌心悸,这时候,官府务必做好安抚民众情绪的工作。
李琰忙不迭吩咐近侧的长随,将温廷舜所言逐一记录下来:‘温少?奖所言,下官定是会去认真落实好。只不过——”
李琰眉庭之间复又一抹隐微的愁色:“下官信了地动,但不代?表各县的县令会信,他们也不一定会听任下官的安排与筹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