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你们就这么说。”
眼前通透的美玉开始碍眼,姜佩兮抬手将盒子关上,“你们说金饰丑又俗气,是暴富的俗商才喜欢的东西。像我们这种钟鸣鼎食的人家,只有玉才配得上。”
抬眼看向对方,姜佩兮神色淡淡,“你们让我误以为,自己只能戴玉饰。”
陈纤愣了一瞬,还是坚持观点,“可玉是独一无二的。只有这种独绝,才配得上我们。”
“可玉易碎。而金饰不然,就算一时折了、弯了,也不会坏。”姜佩兮道。
紧接着她给出自己喜金更深一层的理由,“何况玉一旦做成某样首饰,就再改不了。不如金,还能融掉重做。”
“咱们这样的人家,金玉皆取之不尽。不必融掉重做,直接弄个新的就好。”
“那么人呢?”姜佩兮看向对方,“金玉不珍贵,取之不尽。那么人也是这样吗?”
陈纤微愣,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你是想说自己?”
姜佩兮垂眸不答。
“你是觉得,世家的出身给你定了形。不能让你转变形态,做自己了?”
“也不是。”
陈纤面上温和的神色渐冷,“你就是这个意思。”
对方训斥的语气,立刻激起姜佩兮心中的不忿。带着赌气的意味,她接话道,“那就是吧。”
这笃定的承认,让陈纤觉得自己被呛住。
缓了瞬,她才再度看向这个表面上一直乖顺柔和的妹妹,“阿璃,为玉,就是我们的宿命。”
“我们不能像金那样,这个形态不好就换个。我们这一生,从出生起就定下了。或者成为主君,或者成为主妇,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离开世家。”
说着,陈纤感慨起来,带着教育后辈的语气,她语重心长道,“你少时喜读陶诗。你说你喜欢他的金刚怒目,也喜欢他抛弃浮名,远离尘世,归隐田园的洒脱。”
原来她说过这种话。姜佩兮不由恍惚。
时间太远,记忆太碎。她已不记得自己曾经喜欢的诗,更忘了当初喜欢的理由。
姜佩兮望向陈纤,试图从她的眼里窥探到多年前的自己。
那个即厌弃世俗,又从容生死,认为生命之盛衰,自有其规律的姜璃。
可陈纤眼中没有她。
陈纤从不认可那样的姜璃。
“你想要的太虚了,更没有道理。阿璃。”
陈纤对多年前的姜璃进行否定。
这句入耳后,姜佩兮才恍惚想起。
少时暂住在阳翟的姜璃并不开心。
虽没有母亲在此命令她必须做什么,不得不做什么。
她周遭同辈同龄的伙伴们,因年纪还不够大,都不会严格地拘守礼法规矩。可他们无不默许,甚至认同世家给他们规划好的一切。
每个人都是陈纤,他们用着同一张脸,发出同一道声音,过着同一种人生。
没有任何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