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犹豫一瞬,却还是没敢对周氏不敬,他低头称“是”。
对被喊出舒适凉快的车撵,易持是不满的。
但那边是建兴的人,他便不敢拿着腔不过来。
等到了马车前,易持散漫道:“裴氏与周氏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周司簿有何指教?”
车帘被掀起,预料中让人讨厌的脸没出现。易持看到了一个女人,她仍和记忆里一样美丽,却把他吓得从马上滑落。
易持连忙向女人行礼:“易持见过表姑娘,问表姑娘安。”
“起来吧。”姜佩兮扫他一眼。
“这些人犯了什么事?怎么里头还有孩子?”
易持躬身回答:“不是什么大事。先前玉阳真人算得景合镇乃风水宝地,再适合积福修行不过。主君便想在景合修座道宫,谁知这些人竟不肯搬走。”
说着他看向那些潦倒的罪人,不禁冷笑:“他们既不忠,还敢阻碍主君修行,自然也就不配受裴氏庇护。我们也只好辛苦些,把他们往边地赶赶了。”
听完理由,姜佩兮难以置信,“就这个?”
易持愣住,诧异抬眼:“就?”
“他们只是没有配合表哥搬走而已。何至于此?这是多大的罪吗?”
“他们可是耽误了主君长生成仙!”
姜佩兮被易持真情实意的愤慨气得噎住。
可她仍旧不相信表哥已经这样残虐,好半晌她才问:“表哥知道吗?你们这样驱逐他的生民?”
易持面上不解:“若非主君下令,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妄自行动。”
直到此刻,姜佩兮才意识到她前世耳闻中,裴岫因修建道宫引得阳翟上下怨声载道,是在何种前提下。
她气得摔下帘子,不想看易持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姜佩兮看向周朔,他神色平静,面上毫无惊异之态。
“你早知道?”她问。
“这不是什么秘密。”周朔回答。
心头沉甸甸,姜佩兮说不出话。
是了,裴岫就是这样的人,他极度自私,极度残暴。谁忤逆他,谁让他不高兴,他就杀了谁。
气闷中,姜佩兮看到放置在马车角落的几个食盒。
里头装了给吉祥,以及和她一起畋猎同伴解暑的绿豆汤。
再次掀开车帘,姜佩兮看到仍恭敬守着马车前,等她吩咐的易持。
“我这有些绿豆汤,没多少。你拿过去,先分给孩子,若有多的,再分给有孩子的母亲和年轻的姑娘。”
“是。”易持对她很恭敬。
他也是这么恭敬地执行裴岫的命令。
把食盒交给差役后,姜佩兮就让马夫立刻驱马离开。
她不想看到经受苦难的人,不想见到那些凶狠的悍吏,更不想知道裴岫是何等的冷酷暴虐。
马车行驶好一段时间后,姜佩兮依然无法劝解自己想开。
她看向周朔,抑制不住心中的怫郁:“他们只是不愿意离开世代耕种的土地,离开他们的家乡?这错了吗?就算错,又何至于此?”
“可他们世代耕作的土地,不属于他们。”周朔回答她。
他的语气冷静理智,甚至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