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顾凉额前垂落的须发轻微曳动。她薄唇缓缓抿起,抬眸看向山顶林木荫庇的道观,浅淡的瞳仁也深了几分。天机楼,白云观。几乎可以断定了——假死的北辰,一定藏在这里。天稷曾告诉过她,天机楼的内门弟子层级较严,以修道为主业,手上都有正事,大多也都已认定旧楼主已死,对她当代楼主的信服度也高很多。但是她无法保证,那些资质平庸、无所事事、极容易被洗脑策反的外门弟子,如郁止之徒,可能会与北辰有所勾连。阿岚说方才见到两个天机楼的外门弟子,也佐证了这种猜测。那么,白云观着急的清理之前在这挂单的道长,怕就是要为天机楼这些追随北辰而来的外门弟子让道。所以,北辰肯定在这里。既然如此,白云观想修葺成大乾的皇家道观,其背后,估计也是这位旧天机楼主的授意。只是他,又想通过这个道观,从宫中,亦或是从李元贞手里,得到些什么呢?“阿岚,我们等会进道观,那些人可会认出你?”青岚温柔笑开,摇了摇头。“不会,我能认出他们,是因为那根桃木簪。”他的簪已断,如今梳得也是人夫发髻,早已不是天机楼之人了。顾凉蹙眉,仍旧有些隐忧,“倘若有人曾见过你呢?”“妻主放心,我从前在天机楼时,便时刻戴着面纱,除了几个亲近之人能分辨,恐怕就连几位长老此刻站在这里,都认不出我来。更别提,方才那两个外门弟子了。”顾凉闻言,稍微放了些心。她并不想让阿岚被迫卷入这些算计之中。这些阴暗的谋算,经由她手便可,不必污了她清风皓月般的正君。“顾君,你二人还不准备上马车?”钱程晃着折扇,笑眯眯的站在马车旁,看着只顾着咬耳朵的两口子,打趣道,“当真是焦不离孟呐,站着都聊了这般久,不妨先找个歇脚的地方坐下接着聊?”顾凉眯起眼睛,瞥了钱程一眼。转头瞧见自家正君缓缓涨红的俊脸,那双漂亮的眼眸有些羞赧的半垂着,如鸦羽般的长睫微微翕动了几下。实在是好看极了。顾凉嘴角扬起,握住青岚的手,走到马车旁。“钱君若是妒忌,早日选个蓝颜成婚便是。”面不改色的扶着青岚坐上马车,淡扫钱程一眼,继续道,“这样也不用经常穿粉袍拿桃扇招姻缘遭人非议了。”钱程:“……?”她紧跟着坐上马车,凑到顾凉身侧,很是在意的低声问道,“顾君,当真有同僚议过我此事?”顾凉淡定道:“略有耳闻。”毕竟钱程也是过了李元贞眼的进士,出身商贾之家,行为举止与那些清流们格格不入。平时做的又是接待的活,整日跟那些商贾客商厮混,外人断定她定是时常出入眠花宿柳之地,自然难免会成为旁人酒桌饭后的谈资。钱程急了,“可这是家母要求,为女者孝为先也,那些人又能如何胡乱议论啊?”顾凉摇头:“她们不知实情,自然只能胡乱议论。”钱程面如死灰道,“……不会影响我议亲吧?”顾凉挑眉,“你不是尚无心仪之人么?影响了又有何妨?”钱程握紧折扇,脸色变了几变,有些难以启齿的张口说道。“顾君,你早早成了婚,自然不知个中滋味。自仲怀高中后,已经被好几家媒公带着礼踏破门槛了,她入职后去了农庄都没停过,那些想议亲的也都是些体面人家。可我到如今……门可罗雀,无人问津。家母来信中还屡次问及此事,我先前还觉得奇怪,若不是顾君提及,我还犹在梦中呢。恐怕就以我如今的名声……约莫几年内都回不了江陵了。”钱程连声叹气。顾凉见她当真有些懊恼,拍了拍她的肩。“钱君又何必为声名所累?若你正气浩荡,行事无愧于心,那些荒谬之言自会不攻而破。无须在意,也无须自证,汝行即汝道。”即便流言仍在,也千万不要勉强自己去做完美之人。随心而为,随心而动。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对于那些“完美无瑕”的人,世人总会千方百计的用最恶毒的想法揣测、猜忌,只为挑出他们的一丁点错来不断放大。但是对于品行恶劣之人,世人却总是会找理由去挖掘他们身上的闪光点,甚至会为了美化这些人而自我欺骗。这就是仰巴脚效应。“为黎民谋事者,自有民心,钱君若是以兴商开市为目标,又何必在意旁人的蜚短流长?”钱程笑了笑。“顾君言之有理,人生短短几十载,若皆为了博个好名声,而处处小心谨慎,束手缚脚,怕最后也只会事事不成。”“不过……”顾凉话锋一转,“你这桃花扇,真引来桃花了?”钱程笑意一滞:“……”都是些孽缘。顾凉了然。她猜的不错,招桃花得用真花,假花是不成的。“有人昏死过去了!”“快找医士,这里有人晕过去了,他快没气了!”“……啊真的死人了!快去报官!”“……”白云观内,一片人荒马乱。地上躺着个烧香的男子,手里还握着刚点燃的香,他面色苍白,脸无血色,几近透明。因为畏寒,瘦弱的身体蜷缩着。鼻孔流出的血迹,渐渐斑驳了道观内的团蒲。男子松开手里的香,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抓起了被甩在地上的草编蚱蜢。“倘若我只是孙瑛呢?”“那我……也只是慕容南。”那句未宣之于口的话,终究还是……止于此了。他无力的微笑了下,而后缓缓闭上眼睛。:()妻主掀桌拒接盘,宠夫逆袭两手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