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随着音乐起舞,舞步飞旋,腰肢柔韧,足尖如踏雪凌波,妍丽中不失矫健,妩媚却不流于俗艳,立刻将身边那几个胡姬比得黯然失色。
“哎呀,这是娜宁姑娘的腾纱舞!”客人中有人认了出来,不由得激动地大喊起来,“自从娜宁踝骨受伤,这舞再没人能跳得这么好了!姑娘好身段!”
短暂的沉默之后,酒肆中立刻爆发出接连不断的喝彩声,众人纷纷围拢,争相一睹她的舞姿。有些长期跑商的客人,在酒肆中和胡姬们调笑胡闹惯了,见紫离肤白貌美,比起那些胡姬更为撩人,便忍不住心痒难耐,纷纷伸手去拉扯触摸。
紫离目光一冷,正要出手,眼前突然一花,有个声音冷冷道:“就凭你们,也配碰她?”
她皱眉抬头,只见眼前扬起一片红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黄土城墙下,四处都是黄沙尘土,身处其间的两人显得尤为醒目。
紫离脸色不善,道:“行啊,你终于肯露面了?”
她对面的男子穿着黑麂皮靴子、暗红色的斗篷,神情中有宿醉后的疲惫,但眉眼却美好依旧——总像是戏谑微笑的薄唇、顾盼间显得含情脉脉的一双桃花眼。
但此刻,这双眼睛里除了醉意,还有一些看不透的疏离。
他不说话,只是紧抿嘴唇,默默地看着她。
紫离起手恨恨地推了他一把:“说话呀!你不是很会说话的吗,你倒是解释呀!我在这片破地方找了你八个月,人人都跟我说你死了,我不信!是我太蠢了,你是没死,我看你快活得很,根本就不想回去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道:“你说得对,我在这里过得很快活。你既然找到了我,那就赶紧回去吧。西域风吹日晒,不适合你。”
他的语气平淡,紫离却听得心头火起,抬头怒目而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有一抹淡淡的胭脂色,也不知道是方才那群姑娘里面的哪一位留下的。
没有任何预兆地,她的眼泪就这样径直落了下来,一时纷纷如雨,沾湿了衣襟。
花墨予愣了愣,似乎有些无措,轻道:“阿离……”
“走就走!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妆容都花了也不管,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茜色轻纱扬起,一瞬间迷了眼睛。
他胸口起伏,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她,却换来她愤愤回身,一巴掌打了过去。
不料竟一下打了个空。
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小花儿,你……你的右手呢?”
暗红色的斗篷下,右边的袖子空空荡荡,在风里轻轻飘动着。
看着她震惊的脸,他一直悬着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如你所见。”他看了看自己右手的位置,语气如常,“没有了。”
紫离早已经将方才的怒气抛诸脑后,伸手握住他右边的衣袖,声音有些颤抖:“怎……怎么会……”
“流沙推倒了城墙,石头砸中了我的胳膊。骨肉都坏死了,只能不要了。”他平静地叙述着,就好像失去的不是一条胳膊,只是什么不重要的东西。
说罢微微笑了笑,这是自他们重逢之后,他第一次笑。
“所以你看,我真的不想回去。这里姑娘们很美,酒也很好喝,我留在这里很好。”他垂下眼睛,有些话说出口来居然比想象的要顺畅,“倾城谷中年轻有为的师兄弟不少,五君子本就是能者居之,你回去告诉掌门师兄……”
话还没说完,就被紫离恶狠狠地打断:“我才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你爱做你的红衣大侠,我也可以去做个绝世舞姬。有漂亮小姑娘愿意陪你喝酒,自然也有男人愿意捧着大把的金子请我跳舞,咱们谁也别管谁!”
“阿离,别任性了!”
“任性?到底是谁任性?”紫离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但是语气还是很凶,“倾城谷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你在祖师爷爷面前立下的誓言都喂了狗了?五君子是谁都能当的吗?你以为你是谁啊,别自以为是了,花墨予!”
他向来伶牙俐齿,换作从前,早就有一百句话来堵她这些暴怒之言,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语拙。
他屈起手指,试图替她擦去不断滑落的眼泪。奇怪,这么明艳泼辣的姑娘,居然也会有那么多眼泪。
“阿离你看,现在的我如果要替你擦眼泪,就没有办法去拥抱你。”他淡淡一笑,语带叹息,“人各有志,何必勉强?”
“我就是要勉强!”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瓮声瓮气的,“你还给我画过好多画儿呢,你忘了?你就不想知道我的回答吗?”
说起那些画,花墨予不禁愣了愣,犹豫半晌,欲言又止,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现在我已经不能再提笔作画,所以你的回答对我来说也已经不再重要。可以的话,你就忘掉吧。”
“我偏不!”紫离冷笑一声,突然冲上前来,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双手钩住他的脖子,在他唇边用力地咬了一口,顺便两三下将那道胭脂印子舔了干净。
等她重新落回地面,花墨予已经连耳朵都通红了,他不自觉地用手背按住唇畔那道深深的牙印,一双桃花眼中水光盈盈,波光流转,简直算得上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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