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元新帝让十七名阅卷官们全从礼部出来,到御前讨论最后的名次该怎么排。
阁相卢师道一看元新帝果然把祝翾的卷子提溜到了一旁,心里大概猜到了元新帝中意祝翾的文章,想排到一甲之列去,对于这个结果他也没有感到意外,因为他当时也是被祝翾的文章惊艳了。
然而作为给出了乙的阅卷官,卢师道不能一下子就顺从元新帝的,于是就说:“陛下,万不可随心所欲,以个人喜好定排名。”
元新帝抬眼问他:“你说说何谓个人喜好?”
卢师道:“我们十七个大臣一共挑出了九份一甲预备卷,陛下跳出这九份另择一甲之人。科举之道在于公正,倘若开了此例,以后都跳出群臣择选,全凭君主心意,连那末等本该三甲的试卷都能因为帝王喜好变成第一等,又何谓公平?”
元新帝说:“那你觉得我特意拎出来的那份属于三甲卷吗?难道言之不有物吗?不够有才华吗?”
卢师道不能违心说祝翾文章的不好,于是沉默了。
太女却在一旁突然说:“科举是为谁择臣?是为君王择臣?还是为你们十七个人择臣?”
她这样一开口,众阅卷官们都跪下了,太女继续说:“让你们阅卷呈上九份来,君王在其中九份中定一甲,是以你们挑的九份为参考,不是必须只能按照你们九份中选。
“难道只有君王有个人喜好?你们就没有任何个人喜好吗?若是有人有才华,只是政治主张恰好不对你们中谁的胃口,难道就是错的吗?”
她这样一说,卢师道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话了,皇帝刚才与他争论是为了祝翾文章好坏,太女开口是为了确定皇权对取士权的唯一权威。
卢师道一下子就想通了,就是放了祝翾的卷子在一甲之列,皇帝他们也会要更多的卷子阅看,这是皇帝对进士择选范围的一次扩张。
元新帝继续说:“如果她这张卷子真的差,你们就会给她丁以下的评级了,可是你们最觉得冒犯的依旧给了乙,这还不是好吗?”
然后元新帝就把祝翾的献策一一讲了,每条他都觉得好,都觉得有远见,在这个题目下又有哪张试卷能提出这样实在又有远见的试策呢?
“人家写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大胆吗?不知道会给你们十七个人看吗?讨好你们的文章她也不是写不出来,可是她依旧宁愿写这样有用实在的东西,敢言敢想,这才是我大越未来发展变革中所要的肱骨之臣!”
元新帝这样一说,卢师道沉默了一会,他心里早就有些后悔轻易给了祝翾一个乙。
现在作为阁相他也打算就着祝翾这个卷子的台阶往下走了,卢师道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戳,道:“臣请罪,臣先前与其乙是出自私心喜好,臣如今终于悟出了其献策之妙,愿与其甲。”
同样给了乙的方铎不可思议地看向卢师道,总怀疑卢师道是在谄媚。
然而卢师道却是真心的,他这种知错就改的态度引得元新帝哈哈大笑,元新帝道:“可是戏朕?或谄媚朕?”
“臣知错就改,愿意放下私心,以阁相的角度承认祝翾可列一甲。”
说着他便请求道:“还请陛下恩准臣改自己的评判,莫要因为臣的私心耽误科举的公正。”
于是元新帝亲自搀他起来,看着卢师道改了甲,然后君相二人一同按了戳,戳完,元新帝大笑道:“卢相公正,从不叫朕失望。”
“臣惭愧。”卢师道请罪道。
既然最重要的终轮已经改了等级,那么祝翾的卷子就彻底成了名正言顺的一甲预备列。
元新帝将祝翾的试卷列入了一甲,然后和太女对视了一眼,终于排好了名次,大家一看一甲的最终排名,都行礼庆贺道:“恭喜陛下,喜得大才。”
到了传胪大典的早晨,众臣正式穿戴好来到华盖殿前,两位阁相将最后敲定好的黄榜上呈与元新帝。
元新帝一一拆开,亲自阅看确认完毕,就叫大臣用朱笔正式开始填榜,所填之榜才是真正的“金榜”。
待金榜填写完毕,司宝女官奉出皇帝宝印,盖在金榜之上,其中一名阁相呈出,到太极殿前亲自呈给礼部尚书,另一名阁相正式授传胪寺官正式开始传胪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