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是你正经的老师,却希望你从此以后不忘初心,能够一直保持进学进取之心。来日做官之时对待公事也不要忘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念的书,当日我跟你们说‘经世致用’四个字,也希望你一直能够记住,这样你才是国家真正的栋梁之才。
“去岁我录你为录试第一,叫你写了一篇文章,你发愿说要’此心高悬明镜堂,照尽万古不平事’,我也一直给你记着。你有文名‘天然赤心’,然而官路难行,希望你能常怀赤心慈悲又继续保持你这样锋利的锋芒,不要浑浊,也不可柔弱。”
祝翾听了,也多了几分动容,纪清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掏心底子的话,祝翾很感谢他的教诲,就行礼应道:“学生谨记大人今日教诲。”
其他几个高官都嘱咐了几句,然后是主考与副主考发话了,主考夏满道:“你一介年轻女子,取得如此的成就,自然是比寻常男子更加不易的,我没什么好嘱咐你的,你这样的能走到我跟前,才华出众不用我夸,心性自然也是出乎常人的坚忍。望你往后前途似锦。”
顾知秋却打量了好几下祝翾,忽然问祝翾:“元新十三年始公布男女同考,你今科能中解元,必不是这一两年的功夫,背后也苦读了多载了吧?”
祝翾便回答道:“学生六岁开蒙,后有机遇入应天女学得以一直学习,苦读说不上,只是未曾松懈过自己,努力做到问心无愧罢了。”
顾知秋便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敬了她一杯酒,道:“大善,愿天下女子都以你为榜样。”
她这一话一说,席间也有几个官神情有几分不自在,祝翾这样的女人厉害归厉害,要是女子都这样那还得了?那还叫女人吗?
但是大势当前,太女临朝,现在地方上又有了女解元,已经可以想见以后女子的潮流风尚了,他们虽不自在却也不好说什么。
一番谢师之后,举子之间便开始作诗作赋了,祝翾也做了几篇,举子之间又互相结交了一番,考了第二的颜开阳认真打量了一番祝翾姿态,刚才见识到了祝翾的一番风仪,他早就对祝翾心服口服了。
于是他也端着酒也来与祝翾结交,祝翾见一玉面少年临前行礼,认出了这位是苏州的颜开阳,便回了他的礼。
二人虽然年纪相仿,却因为名次微妙站着也寒暄不出几句来,颜开阳行完礼介绍了自己,然后只对祝翾说了一句:“祝撄宁,你当真不错,明年春闱我们再试锋芒。”
祝翾看着他,只是礼貌地点头微笑,看起来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这种话她听了太多遍了,反正她不会让任何人,能考第一谁要考第二?
颜开阳见祝翾如此态度,觉得她有几分傲,但是也没生气,考那么高的分数,傲两下也是正常的。
鹿鸣宴就这样热热闹闹结束了,元新十五年的乡试也就这样正式落下了帷幕。
祝翾高中解元的事情还要报喜其原籍乡里家人,祝翾高中解元的时候,祝家人因在扬州并不能立刻得到反馈,他们只知道祝翾考了乡试,却不知道结果如何。
孙红玉从八月初八烧香烧到了八月三十出成绩的那一日,然后八月三十夜里就做了梦,梦见祝翾玉身长立,穿着一袭紫色官服,头簪官冠,一身威严立于月下,左手执剑,右手执笔。
孙红玉从没见过这样气质的祝翾,祝翾几次回家都是姑娘家的模样,没有这样威严,也没有这样威风八面。
梦里的祝翾看向孙红玉,笑着道:“大母,我高中了。”
孙红玉从梦里惊醒,心脏砰砰乱跳,她醒来和家里人说了自己的梦,家里人都不太信,虽然他们也期盼祝翾中举,但是也不能因为老太太一个梦就开始提前庆祝了。
孙红玉就去找神婆,让神婆给自己解梦,毕竟当初是神婆给祝翾说了什么状元命的。
神婆听了孙红玉的梦,面色凝重地算了两下,然后说:“你放心吧,老善人,你孙女以后是撞大运的人,多的我不就说了,说再多折你家的福。”
孙红玉的心定了下来,忙掏了钱给神婆,说:“那这回萱姐儿肯定是和梦里说的一样,高中了,对吧?”
神婆其实也不敢打包票,但是她稀罕孙红玉的钱,就随便挑几句她爱听的,说:“横竖是中举中进士的命,别怕!”
孙红玉高兴地又给神婆捐了功德钱,等孙红玉走了,神婆点了点钱,想:要是孙老太的孙女没考中,到时候再编点别的名堂一圆就是了,钱是不退的,算命嘛,就是得挑人家喜欢听的,胆子得大。
结果祝翾中解元的消息终于抵达了芦苇乡,这天祝家人在屋里谈笑,就听到地鸣声还混着喜庆的奏乐声,祝家还以为大户娶亲呢。
结果就听到马蹄声就到了门口,祝家人打开门,就看见门口来了一行衙役下了马,一位吏下马就问:“这里可是祝翾姑娘的家?”
祝家人还不知道怎么了,倒是孙红玉一想到神婆的话和自己的梦忙上前认了下来。
果然,这位报喜吏马上笑了起来,作揖道:“恭喜贵府祝姑娘,高中南直隶乡试头名!”
他一句话把整个祝家都弄愣住了,只有孙红玉很快反应过来,在一旁高兴地说:“我就说!我就说我做梦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