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答完一位年轻教授的问题后,等了许久,礼堂里都没有再举手和起身的专家。
或许是因为车轮式的问答里,沈方煜的对答如流让他们认识到了想从这方面去挑刺并不容易,亦或许是因为听完这场汇报,许多怀疑的人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了。
毕竟细节和熟悉度是造不了假的。
能对这场手术的每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细节都铭记于心,回答时甚至可以脱口而出,连思考过程都可以省略,这是连kenn在汇报上都没有做到的。
沈方煜缓了口气,拿起台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唇边含着点笑,对鸦雀无声的专家们道:“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叙忍不住拿手握拳遮着脸,很轻地笑了一声。
无论是读书时的辩论赛还是后来的汇报,沈方煜永远都是这幅德行。
在他自己的专业领域上,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而张扬,明明知道对面被自己驳得哑口无言了,还非要来一句故作谦逊的“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站在对面的角度很气,但是不妨碍今天的江叙觉得很爽。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小记者大概不是专家,也听不懂那些长篇大论,但是又被赋予了必须带回新闻的责任,于是他试探着举起手,盯着沈方煜的保温杯问:“沈教授,可以问一下您为何不喝主办方给您准备的瓶装水吗?”
这个问题其实挺容易上纲上线,一不留神就容易生出诸多揣测,比如不尊重主办方,或者过于傲慢。
然而沈方煜慢条斯理道:“因为这是早上我爱人亲手烧的温白开水。”
江叙对沈医生这种场合还要秀恩爱的行为非常无奈,拿起手边的一模一样的保温杯喝了一口,低下头笑了笑。
耳边充斥着对“温白开水”的讨论,有人在问是什么东西,而更多的人在质疑这东西能喝吗,是不是特别难喝。
东方的神秘饮料或许很难得到西方的认可,江叙想,但东方的学术,迟早有一点会得到西方的认可。
出乎人意料的是,就在汇报结束后,一位汇报中坐在前排,却一直没说过话的先生,突然走到了沈方煜身边。
他一身西装革履,打扮得商务而精英。
江叙正在帮着沈方煜一起整理落在台上的资料,原本以为他是有什么问题,却不料,他看了两人一眼,直截了当地向沈方煜递出了橄榄枝。
“我们医院在整个国都相当有名,想必沈教授也一定听说过,”他自我介绍完,对沈方煜说:“只要您愿意来我们医院,移民、薪资,包括子女的教育,这些都不是问题,您有其他的要求,我们也可以谈。”
沈方煜拒绝道:“抱歉,我在我的祖国也有很好的待遇,很美满的生活,暂时没有移民的打算。”
然而他干脆的拒绝并没有影响男人挖墙脚的心,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江叙和沈方煜无名指上如出一辙的戒指,挑拨道:“那结婚呢?你们的国家……难道会允许同性群体结婚吗?”
“沈医生,”他说:“我建议你先不要急着决定,我们可以先聊聊。”
即使两人的确是恋人关系,可这种在话里直白地预设性取向的揣测,实在是过于冒犯,沈方煜当即冷了冷脸色,正要开口,江叙却按住了他的手。
“据我所知,国一个非常尊重隐私的国家,并不会这样冒犯自己的国民,或许因为我们是z国人,所以您才认为,您可以无所顾忌地对我们进行揣测。”
江叙的声音很淡,却很有力度,“您欣赏沈医生的才华,却并不尊重我们的人格,单这一点,任何的利益都无法弥补。”
他望向那位金发碧眼的先生,缓缓道:“几十年前,你们不相信社会主义会在这片土地上扎根,苏联毁约后,你们不相信z国人能够制造核武器,而就在几个月前,你们不相信z国医生可以完成这台手术,就像你们现在不相信,同性群体的权益在我们国家终有一天会被完全保证。”
他反问道:“没有尊重和相信,谈何合作呢?”
“我们的国家在某些方面或许还需要发展进步,但我愿意等,”江叙说:“沈医生也愿意等。”
挖墙脚的国人让他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尴尬地笑了笑,连名片都没想起来给,便转头离开了。
沈方煜在一边单手支着下颌,眼睛里缀满了笑,直勾勾地盯着江叙夸道:“小炮仗,越来越会说了。”
江叙白了他一眼,往他手里塞了一板金嗓子喉片,沈方煜才反应过来,“我说你今天怎么愿意开金口了,原来是心疼我。”
江叙拿资料拍了拍他的手背,轻飘飘道:“吃你的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