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知卢敬远腐败贪墨?一个庶出之女,平日里可谓靡费,你的手帕交姊妹又是何等吃穿用度,你定然心知肚明。皇帝早就有心惩治他,不然你以为这桩婚事如何落到你们卢家?卢敬远又为何不敢请命将他的掌上嫡女塞入本王的府邸?至于杀他,确是出自本王之意,丧命于北地的玄甲军将士身上插着江州所制的箭矢,卢敬远已死,你能否代他给本王个解释?”
他虽与贺兰云裳素无深交,却深知贺兰云裳并非办事马虎之人,那日芜园一场闹剧,事后萧翊和萧清规岂会看不出贺兰云裳乃萧旭的人,故意选中了卢敬远之女卢颂筝,再由萧旭指婚,萧旭早在那日之前便有了动卢敬远的念头。
因为萧旭知道,若违背萧翊的意愿择婚,他便会不计代价地将喜事丧办。
那日萧翊到卧鳞殿与他一起用膳,坦然交代自己的私心,他一直记得萧旭那句话:“朕只是希望,皇姐能够嫁得良人,皇兄既无心情爱,便帮阿旭一把,借大婚之仪查抄卢氏,也好警示众臣一番。”
他倒是极为乐意做这个顺水推舟的恶人。
卢颂筝则因萧翊的一席话怔在原地。
当初景初长公主挑选女眷入宫伴驾相看礼,卢颂笙未得此殊荣,在家中闹了许久,更是欺凌于她,意图夺了她的名帖顶替入宫。父亲倒是个谨慎之人,因畏惧长公主的威名并未准允,她才能够入宫,不想遇上了陛下指婚。
指婚旨意下达府中后,卢颂笙自然愈加不满,央求父亲入宫请旨,于情于理她一个庶女确实不配入辰王府邸。可父亲不过命主母收她为女,提了她的名分,甚至一反常态地斥责了卢颂笙,动了好大的怒火。如今想来,大抵父亲早有察觉,只不过没有料到,萧翊会在大婚之夜动手,让他全无挣扎之机。
卢家宅邸的事情萧翊可谓清楚至极,卢颂筝略作思忖,断不敢再与萧翊装假,连忙上前跪在萧翊面前:“王爷,我的母亲……”
“把人带进来。”
小夏子带着个妇人入内,妇人劫后余生般大叫,意图冲向卢颂筝:“筝儿!”
“母亲……”
萧翊看了小夏子一眼,小夏子连忙将人带了下去,掩好房门。
卢颂筝朝着萧翊膝行了数步,本想祈求怜悯地扯上他的衣摆,瞬间想起刚刚抓住萧翊手臂时的冷眼,知晓他不愿被她触碰,不觉缩回了双手,鼻息却嗅到了血腥,他那玄色衣袍上怕是还挂着她父亲的血。卢家之中她唯一在意的唯有母亲,鼓起勇气央求道:“王爷,求王爷留我母亲一命。”
“如此,你该听听本王的指令了。”
“王爷但请吩咐。”
“王府中的事宜无需你来打理,你该做的便是当好本王的侧妃,母后抱恙,你就常去侍疾。闲时则到嘉宁宫陪她解闷,她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了。”
他垂眸扫了她一眼,四目短暂相对,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似乎在骂他病态,本就烦躁的内心顿时涌起了暗火,冷声道:“你再露出这种眼神,本王就剜了你的眼睛。”
卢颂筝立刻低下了头,隐忍答道:“妾身看不懂王爷。”
萧翊却有些兴致盎然,长夜犹未过半,他总要找些事打发时间:“你当真不懂么?本王倒是觉得,你懂得很,不妨说说看。”
“王爷觊觎自己的妹妹……”
“是了,说得不错。”
“可长公主已与冯公子喜结连理,冯公子出身名门,人品绝佳,坊间皆称长公主与其极为恩爱……”
“你想死的话,本王定会让冯玄度与你陪葬。拣些好听的说。”
卢颂筝也是个聪敏之人,顿时察觉了萧翊的戏弄,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她抬起头来仰视他,眼神中藏着愤慨、埋怨、批判,她看到他这会子已经饮了好些的酒,更是感觉到他这番戏弄下潜藏的躁动,打他七寸般发出一句质问:“王爷可是在等长公主过来?”
萧翊斟酒的动作骤止,酒壶落在桌案上发出响声,他则长臂一伸,左手攥住她的脖颈收力:“本王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
卢颂筝将要窒息之际,萧翊才甩开了手,她大声喘着粗气,断然不敢再说触怒他的话,想着从了他的心愿,他不就是想试探长公主的真心?她自有办法:“夜已经深了,王爷可要就寝?妾身服侍王爷。”
萧翊冷哼一声,却给她倒了一杯酒:“不急,坐下。”
卢颂筝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只能听从地坐在对面,捧起酒杯。
室内一时无声,萧翊也察觉到自己今夜有些喜怒无常,情绪不受控制了一般,他习惯了压抑一切的欲望与情绪,以至于忽略了蠢蠢欲动的不安,他回想了许久,势必要想起自己上一次的不安是何时何地。
直到酒壶见底,他放下杯盏,得出答案,那是与她御马场重逢后不久的宫宴上,萧玉华带着她向他走来,他是不安的。
思及御马场,萧翊的心平复许多,随口问卢颂筝:“你可会骑射?”
卢颂筝显然微怔,笑容有些苦涩:“妾身与王爷曾有一面之缘,家父喜爱畜养战马,在京郊有一座马场,多年前王爷去过的。”
萧翊印象不深,隐约记得他确实去过卢敬远的马场,倒是有不少良驹。
“彼时妾身初学马术,未能驭得住烈马,险些被甩下马背,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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