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放苦哈哈地将人赶走,还得硬着头皮进去见萧翊,禀告万俟格之事,不禁懊悔他刚刚谦让什么,该他先说正事的。
“今日早朝不少大臣进谏,言辞坚决地称万俟格该杀,多是之前希望王爷继续出兵北朔的,也有些朝臣反对,意与北朔修好,陛下尚未下定论,大抵明日还会再议。”
“范闳如何说?”萧翊脸色阴沉地问道,范闳多少代表着萧清规的口风。
“范侍中素来在不夷不惠之间,今日并未参与争议,大抵在明哲保身。王爷可需属下在明日朝会上说些什么?”
“不必,傍晚阿旭来与本王用膳,本王直接告诉他。”
顾放忍不住打探:“王爷觉得,万俟格该杀吗?”
萧翊略作沉吟,并非犹豫不决,这个问题早在他与万俟格对阵之时便有了答案,他若觉得万俟格该杀,就不会冒着被万俟格所伤的风险将之生擒了,顾放还是不够了解他。至于眼下万俟格是否该杀的问题,其实无所谓他的意见,重要的是萧清规的态度。
她会乐意见得万俟格因他而死吗?或者说,她绝不会在意一个北朔鞑子的性命,可若是萧翊的伯父的性命,她会在意的。
恍然间萧翊有些开悟,昨夜的思忖全都化作泡影,莫名地感到轻松。因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从来都没在意过万俟彧奴所言是真是假,比这些更重要的,是他心中的那杆秤在倾斜,他是愿意相信的,即便那是假话,他也会不计代价地让它变成真话。
至于如今的情况,萧翊突兀地发出一声慨叹:“你可知,雾里看花之美,别有另一番体悟。”
顾放闻言摸不着头脑:“何必非要雾里看花?芜园的观景阁最宜赏花了,站得高、看得远,百花繁茂,郁郁葱葱。”
萧翊睃他一眼:“你这只头长在脖子上真是多余。”
“属下知道了!王爷是想说,静观其变,咱们并不掺和其中,任他们撕扯去……”
“你最近无事可做?”萧翊突然问道。
“刚凯旋回京,是没什么要务,属下今日下了早朝回家,还陪堂兄的孩儿戏耍了许久,那孩子说要与我学武,日后做王爷这样的大将军,戍卫我誉朝河山!”
他说得极为得意,萧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旋即说道:“你去会会冯家那小子,听闻他也有心从军,奈何冯湜这个老顽固始终不肯松口。”
“王爷是想属下陪他玩儿?还是试验他一番,好召入我玄甲军?”
“你当他是你堂兄家的垂髫稚子?”萧翊缺乏耐心,干脆直言,“他身上的伤定早好了,你再去揍他一顿,让他回公主府安生养病,少去烦扰景初。”
“啊?”顾放为难道,“那不还是欺负孩子吗?”
“你是指责本王欺负他了?你去不去?本王的左手还好着……”
“去去去,王爷息怒,属下这就去办。”
当晚萧旭来与萧翊一道用晚膳,仅有兄弟二人,没等萧翊问起,萧旭便主动言道:“朕过来前还特地去请了皇姐,邀她一道来陪皇兄用膳,可皇姐不肯,朕也不好强迫。昨日,昨日皇兄可是责怪皇姐了?不然皇姐断不会对皇兄如此避之不及,听闻皇姐今日也没来看望皇兄。”
萧翊闻言低笑,不觉抬起手抿了下唇,看着宫人为他布膳,他再左手持筷用食,随口答道:“我何曾责怪她?她自己心虚,视我如豺狼虎豹,今日派人请了三次都不肯来,还发脾气,远不如阿旭惦记着我。”
“皇姐心中也是有皇兄的……”
第三日,萧清规打算去探望萧翊。
她以为冷落了他一天能叫他稍加反省,殊不知他虽不便动身,却做了不少的事。内侍一早来嘉宁宫向他禀告萧翊昨日的动向,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极为详尽。
正说到今天散朝后,礼部尚书前去卧鳞殿拜见萧翊,萧清规霎时间没反应过来,正面露疑色,想问缘由,萧翊又换了个太监过来传话。
“参见长公主,王爷命奴才来传话,请长公主一同去福安宫……”
“这话他昨日不是说过了?叫杨太医去给他看看,可是伤了脑子。”
不料那太监话还没说完,冒着触怒萧清规的风险继续说道:“去福安宫向太后禀明纳侧妃之事。”
萧清规猛地站起身来,眼前一黑,是了,她怎么忘了,她阴差阳错给他选了个侧妃,卢家的次女卢颂筝,礼部尚书岂会无端去见萧翊?她一直担忧着他的安危,盼望他早日回京,却忘记了还有一桩婚事等着他,如今春暖花开,最适宜办喜事了。
她僵住片刻,回过神来便匆匆走了出去,寿眉、传话的太监,还有那两个萧翊派来的女护卫都跟在身后,畅通无阻地闯进了萧翊的寝宫。
因萧翊并不常在宫中留宿,即便眼下春日正盛,庭院内也不过点点绿意,有些清冷,萧清规在寝殿外刹住脚步,听着擂鼓般的心跳,忽然生出懊悔:她来这儿做什么?她本打算来质问萧翊,问他也要学她提前婚期不成?可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凭什么身份质问他?凭他们亲兄妹的关系吗?
寿眉见她这副眉头紧锁、淡然哀伤的样子也不敢贸然开口,直到萧翊的声音打破沉默,制止了萧清规意图后退的举动。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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