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颜六色的面包放在阳台的餐桌上。阳台外是五彩缤纷开满繁花的花园。
审判长把一杯手冲咖啡放在它面前,自己坐在了对面。他脸上的黑甲头盔摘下了,苍白的长发垂下来,手里端着另外一杯咖啡,慢慢喝着。
魔王支着脑袋看他。
它的视线无疑是具有压迫力的,在它座下瑟瑟发抖的魔族不计其数。只不过审判长久经锻炼,即使面对魔王仿佛要把他从外到里一寸寸撕开的目光,也依然面不改色。
他慢慢又喝了一口咖啡,道。
“陛下,你再不喝,咖啡就要冷掉了。”
魔王:“行了,知道了。”
它收回视线。
这么多年,它早就看出来了,审判长之所以会留在这里,一方面是源于它施加的控制,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了对它进行近距离的监视。
奥拉奥想错了。
如果它真的要掀起魔族与人类之间的战争,审判长非但不会为它出征,还会第一时间挡在它面前阻止——毕竟这就是这个人忍着魔气侵蚀和魅魔的控制,苟且残喘到如今唯一的生命意义。
魅魔纵然能够将审判长支配,让他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命令,但如果对方决心拼死一搏,自己也无法扭曲他最后的信念。
他们之间脆弱的平衡,依托在它以“养伤”为由蛰伏不出为前提。
魔王低头看向面前的咖啡。
审判长很擅长泡咖啡。
()大概是因为知道它喜欢新奇的形状,所以每天在咖啡上的拉花也会有所不同。
它想,前天是郁金香,昨天是紫罗兰,所以今天,是……一只大头鸟?
魔王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是鸮。”审判长答。
“我不喜欢飞行动物,尤其是鸟。”魔王道。
黑鹰背叛的事情,是它心底的一根刺。
对方是它还在小镇作为祭司时候捡回来的魔物,陪过它好几年。
它很小就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费尽心思在人群隐藏身份,在偶然发现这只不知怎么离开魔域落到人类界域、浑身重伤的黑鹰的时候,它将之救起,也曾对之交付过信任。
事实证明,怜悯和信任对于魔族是完全不必要的东西。只有把它们的骨头碾碎,才能得来真正的臣服。
“雪鸮和黑鹰,是不一样的。”审判长说。
“都是肉食动物,有什么不一样?”魔王嗤笑了一声,看着杯子里的大头鸟,道:“因为它长得白?”
“黑鹰狡猾、善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雪鸮会对伴侣忠诚。”审判长喝了一口咖啡,道。
魔王目光停顿在咖啡表层的白鸟上,片刻,才道:“然而但凡鸟都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它们更喜欢的是能够高飞的蓝天。只要门一开,就都会飞出去。”
审判长沉默了一下,道:“谁不喜欢自由?”
魔王哼了一声,拿起旁边的面包叉子,把那层奶泡搅碎,端起来喝了。
它尝不出咖啡的苦涩与醇厚。
当然也不会懂得“伴侣”二字的含义,更不懂得书上说的所谓的“爱”。
审判长默默看着它,等它咕噜噜一口闷完了,拿起餐巾给它擦唇上沾着的奶渍。
“无论如何,你得留在这里。”魔王忽然说,“牢笼也好,自由也罢,我可以不伤害你想要守护的东西,也不需要什么发自内心的忠诚,但是前提是你得活着,留在我身边。我觉得,这应该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
审判长没有回答。
……
虽然没有回答,但骑士一直陪了魔王七年。
在此期间,魔王一直以“养伤”为由在宫殿修养,魔族和人类没有发生大规模冲突。
第七年。
“快要到时间了吧。”这天下午茶,魔王咬着面包,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