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朝,却也是乱事不断。
到这个时间,各郡县的秋粮理论上都该已经献上来了,但今年本该再次进献秋粮的南越却又没献,朝中正计划着派遣使官去问,传来坏消息,说南越郡中有贼动员叛乱,功曹方允俐在动乱中被杀,如今边境诸多郡县,都蠢蠢欲动起来。
如此这般,眼下北边南边西边,是都有动乱了。
“如果当初我回了南越……”酒过三巡,薄孟商到底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但她很快收了声,知道这话其实没有意义。
可她到底还是想起那时同去南越的情谊,眼眶泛红,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又说:“不知徐谓青如今又是如何。”
“陛下已经召她回来。”王霁道,“唉,陛下又不是找你们去南越送死的,陛下正是觉得你们是难得的人才,才叫你们去那里历练,那日方允俐死讯传来,我看陛下是很难过的。”
“我知道……”
“眼下也已经派了老将曹桴剿匪,总归是都会好起来的,陛下可是天命所归呐。”
“是……这自然是。”
“哎呀,别难过,你可是御史大夫,现在像什么样子。”王霁拍了拍她的肩膀。
薄孟商勉强一笑,看了眼王霁,却又喝了杯酒。
从前……从前御史大夫是三公之一,自然是很受敬仰的,薄孟商得知自己成为御史大夫之时,也觉得如在梦中。
可是这两年看下来,却分明有些变化。
尚书如今已经完全成了外朝机构,甚至在朱雀门外又圈了一块地建尚书台,反而是这御史大夫做的,门可罗雀起来。
御史大夫的权力被架空了,眼下看起来,已经彻底成了个言官,没有具体事务,只名义上有着约束陛下的职责。
但其实眼下……已经没人敢约束陛下。
陛下将所有人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别人只是她手中的棋子而已。
也不是觉得不好,毕竟薄孟商从没想过要对抗陛下,只是眼下难免也会有些萧索,觉得在南越之时,至少还有些实事可做。
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更是心头郁郁了。
更何况,家中之事也是……
不觉多喝了点酒,从王霁家中离开时,已经快站不稳了。
阿枝扶着她将她送进马车,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薄孟商忽然拉住她的手,道:“送我回家吧。”
阿枝动作微僵,道:“伯父伯母今日应该在家中吧。”
“在。”薄孟商道,“但我已经告诉她们了……”
“什么?”阿枝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已经告诉他们了,我们在一起。”
薄孟商定定望着阿枝,眼中燃着决绝的火焰。
回过神来,已经上了车。
胸口闷得慌,阿枝看着薄孟商,叹了口气,道:“这般说了,他们真想见我?”
“嗯。”薄孟商点头。
“我早说了,我不想拘些虚礼……”
话到这,见薄孟商垂着眼没甚表情,便不再说了,转而望向窗外。
或许是她贪心了,既要又要,总归还是不行。
窗帘微扬,漏出一段街景,路边饼铺里,却有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因着一阵风,遮住脸的帷幕也飘了出来,露出一段狰狞的疤痕来。
那是横亘脸中央的一道深深的刀疤。
还待再看,车已经拐了角,往薄府去了。
阿枝暗暗思量:那人,好像是曾经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