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风雪急,雪花夹杂着冰粒,打在马车顶上,噼里啪啦地响。
花闻远骑马靠近,敲敲车窗:“一叔,你是武将,怎可窝在马车里,出来骑马!”
陆鱼把车帘掀开一道缝隙,寒风便夹着雪粒子灌进来,冻得他一哆嗦:“外面多冷啊,我不出去,我得在这里陪我媳妇。”说完,就往明砚的狐裘里钻。
同样坐在马车里的沈应,掩唇笑。
花闻远对一叔的行径简直没眼看,无奈道:“前面大雪淹车轮了,你不下来,这马车就走不动。”
陆鱼撇嘴,嘟嘟囔囔地下车。这小子,肯定是看不惯一叔有媳妇,故意折腾他老人家。
明砚赶紧叫住他,给他披上狐裘大氅。这游戏舱太真了,不穿上狐裘,真能把人冻感冒。
陆鱼乖乖站着让他系带子,对花闻远说:“有媳妇就是麻烦,怕我冻着。其实咱花家人铜皮铁骨的,不怕冷。”
花闻远不想理他,策马前行,抬头看向远处的寒城关。
上辈子在这里守了三年,黑色潮湿的城墙,浇筑的是亲兵的血和汗。
他们从京城过来,一路推进,与绕路过来埋伏的小股兵前后夹击,将鞑子赶出了关口。热血上头的带队将军,已经继续向北追击了。
花闻远想顺路看看寒城,这才没有去寻大部队,而是来了这里。
车轮在雪地里留下两条深深的轨迹,这场景如此相似,境遇却完全不同了。彼时,乘坐着马车摇晃而来的,是来抓他回京的太监。如今,却是他的臣属与亲人。
到了城门前,花闻远下马,用脚丈量雪地,站在了自己当初死去的地方。
马车里的人出来,立在车前看景。
陆鱼伸手,把明砚拉上马,包进大氅里抱紧,小声问:“这里重置过吧?”别叫老三瞧见自己上辈子的血,那就乐子大了。
明砚只说了两个字:“放心。”
这点上,他一直很仔细。因为场景是重复用的,为了避免花闻远发现不对,设置了自动刷新。
花闻远果然没看出来什么,只是感慨:“这里一砖一瓦竟都分毫未变。”
陆鱼:“那肯定没变,还是这个场景……咳咳。”话没说完,就挨了明砚一肘子,叫他闭嘴。
这里空旷安静,以花闻远的耳力是能听见的,还是别乱说的好。
沈应下车,披着一件雪狐大氅,走到花闻远身边问:“殿下不进去吗?”
花闻远抓了把雪在手中捏成一支小箭,摇头:“不进去了。我守了这城三年,如今自己也成了乱臣贼子……”
原本是去城中想看看的,走到这里,忽然就不想看了。
未尽之言里的复杂情绪,别人不懂,沈应却是懂的:“殿下已然殉国一次,仁至义尽。如今天下初定,北上伐异,王乃雄主,而非乱臣。”
花闻远看着他,轻笑:“先生所言,总能解我胸中烦郁。”
沈应围在
白色毛毛里,弯起一双桃花眼,像一只狡黠的雪狐狸:“文臣都是很会阿谀逢迎的,书读得越好越会,小生以前好歹也是状元呢。”
花闻远哈哈笑,抬手将掌心捏的小雪箭投向陆鱼,准确砸中了他戴着皮帽子的脑门。
“嘿,你小子。”陆鱼翻身下马,团了雪球去揍花闻远。
花天王就这么跟他一叔,在寒城外打起了雪仗。
沈应新收的小徒弟李林跑过来,塞了个暖手炉给他,脸色有些难看。
“有事吗?”沈应接过手炉。
李林摇头:“学生只是忽然想到,若是寒城不失,罗大胡那怂包也不会狗急跳墙占了湘南。”
听到这话,花闻远停下脚步,手中刚团好的雪球被他捏碎,被陆鱼砸了后背也没反应。
罗大胡原本是在北边混的,因为寒城失守,鞑子时常骚扰边境,这货打不过就掉头跑路,被各路反贼驱赶,没头苍蝇一般扎进了湘南。
先前湘南百姓也有抱怨,若非花闻远当年抗旨不去守边,罗大胡也不会这么快打来。
沈应微微蹙眉,语调严厉地说:“乱世之中,安得万全。寒城若是能守得住,大周就不会覆灭。然,那位陛下,哪里是能守得住寒城的料?”
就算花闻远这种神将镇守,都会被那昏君拖累死。这王朝,无药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