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否认识她……
它寄居在城墙中,自然注视着基地内发生的一切,或许它的视线曾经有一瞬间停留在了她的身上,注意到了她的经历,这才知道“她死的早”这件事情。
兴许是察觉到了乔苏祺内心的疑问,机器又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小祺,我认识你,并非通过城墙的目光,而是又当爹又当妈,把你从一个小娃娃养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我和你朝夕相处十几年,这才熟知你的一切。”
“和你相处的那段记忆,经过无数次的轮回,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你现在会感觉我说话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是因为我现在只能通过读取数据获得过去的记忆,丧失了共情记忆的能力,再也体会不到和你相处时的喜怒悲欢了。”
体会不到,无法共情,又如何产生情绪波动呢?
机器淡淡地讲述了几个乔宏和乔苏祺父女相处的小细节,它平淡地叙述着只有父女两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如它所说,没有任何的情感痕迹。
“我现在的确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但我们的记忆始终被存储在核心编码里,只要我的核心云端不毁、城墙不破,我就始终记得那些事情。”机器说,“我会记得,你什么时候学会叫爸爸,什么时候改口喊我老头子;会记得你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什么时候学会跑步……小祺,我记得所有。”
它记得它在无限循环的天灾里,一次又一次的重生,寻求所有的逃生办法,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乔苏祺死在它面前:第一次死于陈一彤的暗害、第二次死于高温的侵袭、第三次死于病毒天灾的爆发、第四次死于异种的撕咬……
纵然它是个足以储存所有记忆的机器,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究竟重来了多少次。
它翻了翻自己的数据库,熟练地输入核心编码的密码,赫然发现,这已经是自己的第53次重生了。
头19次重生中,它一得到乔苏祺的死讯就选择为她报仇,而后心如死灰地堕落;
在第20次重生中,它没再重复老路,而是坚持活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云端;
在第50次重生中,它选择了城墙作为寄居体,见证了百年间基地的科技变化,精心挑选出一款最温顺无害的辅助科技系统,并在第51次重生中,把系统安置到了乔苏祺的身上;
只可惜,系统和人体难以兼容,在她身上待机许久也没有苏醒的痕迹。所以在第52次重生中,那时的它只能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努力为乔苏祺规避了所有的风险,即便这一次的乔苏祺自己也足够强大,死神的镰刀仍旧落到她脖颈上。它再次眼睁睁看着乔苏祺死在了孟觉的暗算下;
直到如今的第53次重生,这一次它率先在军方中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训练出得意助手保护她的安危,一直处于待机的系统也苏醒过来,开始发挥功能;至于那个坏心眼的孟觉,它也派人专门去挑唆离间平安基地的势力集团,控制孟觉的精神逐步走向疯狂衰败。
这一次,乔苏祺也不失所望,她自由、强大、成熟,先后解决了种种麻烦,充满生机与活力,终于走到了它的面前。
它看着那个坐在木床板上、眉眼间尽是暴躁和不耐烦的女人,数据链条微微颤动,组成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
它微微一笑,眸子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温度。它又重复了一遍:“小祺,你终于来了。”
第66章
虚幻的空间里,乔苏祺坐在熟悉的木板床上,听着那个自诩是“乔宏”的机器喋喋不休地诉说。随着机器说的话愈来愈多,它的声音变得也越来越自然,与乔苏祺记忆中乔宏的声线近乎一样,完全听不出机器的痕迹。
她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抠着木板床,木屑钻进了指甲缝中,她都没有注意,心中的烦躁正在渐渐消解。
“你的意思是,我的系统也是你给的?”
门扉前后晃动了一下,代表着某个机器正在不住地点头赞同:“那个系统是在很久以后才被研发出来的,距离现在的年代足足有372年,若非我将意识上传云端、又寄居在城墙上,获得了永生,只怕根本活不到系统产生的那天。”
“系统问世的那天,我摸进了研发公司的数据库,把系统的数据复制了一份,备份在自己的云端中,后来又安装到了你的身上。”它洋洋得意地说道。
乔苏祺嘴角抽了抽,不得不承认,某些刻进了dna的品质,例如狡猾,即便变成了机器,也不会消弭。
“但是系统最近总是故障,它是不是坏掉了?”
“啊。”它的声音一滞,颇有些尴尬地开口,“它不是故障,是被我强制关机了。”
乔苏祺:?
“系统和你待得时间越久,人性就愈加完整,我担心它会起某些危险的想法,所以用了些手段开启了它的出厂设置。”它解释道,“你放心,这不会影响到它的功能,我待会把方法教给你,你以后可以自己来。”
它忍不住地唠叨起来:“机器太人性化了不是好事儿,你们时代不是经常拍摄ai操纵人类、奴役人类的电影吗?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情况并非完全虚构。”
说话间,它自己都没发现,它脱口而出了“你们时代”。尽管它承认自己曾经就是乔宏,但如今它并非人类、并非这个时代的产物,也是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