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学文急忙当和事佬:“哎呀说的是哪里话,怎么不待见,是惊天之大喜啊。蜀州位置偏远,地理环境复杂,条件好的时候呢,刀耕火种种豆得豆。老百姓没接触过蜀州之外的农作物,来来回回就是这三两样,遇到
灾年一锅端各个都傻了眼。现在好了,有了《百物谱》,百姓可以根据自己身边的条件分类种植,坚持个一两年,至少饿肚子的事情就能够解决了。”
宁学文语重心长:“小严啊,你应该高兴才是!这两年来你不就为这个发愁吗?不管怎样这都是个法子。”
严向辰渐渐沉默,说:“我只是觉得很多人都能做这件事,唯独不该耽误了你。”
他把大致看完的册子翻回开头,指着空白页对宁学文道:“此处连署名都没有一个,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身外之物罢了,反正最终也是由你们分发出去的,真要署名,你们不如就加盖‘蜀州官印’。”顾惜朝给曲甘绫夹了一筷子今日的腊肉豆角,过后就没再说话。
曲甘绫不便过问他们之间的公事,整个过程都只安静不语的吃饭。
等到了晚些时候,曲甘绫才对严向辰聊起水林街的事。
顾惜朝当时就在旁边。
严向辰对曲甘绫倒是十分客气,只是很委婉的说:“这水林街我们倒不曾听过,但我知道奉池人口有限,即便是全奉池的人口都堆往水林街,水林街恐也难以回本。”
曲甘绫道:“所以水林街从一开始,便不止定位于奉池的一条小街小道,我特意模糊地域概念,按照一日游的体量来规划这条街,为的就是吸引附近十里乡县人口前来,把这里当作所有人都可前来的后花园。但是往往想
要树立起这样的形象,水林街做好本身是一回事,仍需要官府给予更多的便利才行。”
严向辰问:“夫人所说的便利究竟是什么,是奉池官府阻挠此事了吗?”
“那倒不是。”曲甘绫说,“想打破地域观念,涉及的方方面面实在太多了。就比如从石巢村前来奉池,中间过关卡查户籍,手续颇为繁琐,周边几条主要官道情况也是如此,许多人会因为这个政策而对奉池望而生畏。”
“再者,这些城镇之间道路破败,有些地方甚至车马难行,对于出门游玩的人而言,这也是极其无奈的抗拒因素。”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水林街是靠民间力量聚水成河才有今日气候,即便如此,也赶不上官府但凡对它一毫一厘的扶持。如您所说,水林街是长线投入,人工众多,回本过程缓慢且并非毫无风险,此时官府不设阻力也罢,若是能稍稍调度,投入支持,水林街的胜算便会大上许多……有心与无心,对水林街的影响差别甚远。”
掌灯十分,曲甘绫浑然忘记了双方身份,差点把当日在县衙门前的事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她受气是一时的,可怕的是这些地方父母官鼠目寸光,白白浪费了这么多百姓的努力。
严向辰听完她的话,陷入了两难之境地:一方面他能理解曲甘绫所做对地方有利,可另一方面,曲甘绫又难以理解像他这般作为父母官,一
府之内老百姓吃穿住行,盘面过大,顾此就会失彼,不可能为了一条水林街轻易去抽调其他位置所需。
简而言之,在如今的环境下,水林街可以有,但不是那么必要。
对于安仁县而言,这个道理也相通。
眼见严向辰犹豫,顾惜朝忍不住嘴一句:“严大人的胆大心细仿佛都用在呵斥我的身上了,不成想面对真正的革新之举,竟然畏首畏尾。”
他一改往日淡然的口吻道:“严大人,生意之事岂能以今日断定明日?你为官多年,深知但凡这池水见了底,鱼儿倦怠,总是需要出现一尾鲶鱼出来搅搅局才能焕发活力的吧。”